“满囤叔,满囤叔……”
陈平安手扶着墙,站在阴影里,冲着大床上躺着的中年男人轻声唤道。
依据原身残留的记忆,这家户主叫陈满屯,今年四十多岁,和陈有财干过好几仗,关系十分差劲。
俩人关系不好,这对现在的他有利。
弄明白前因后果之后,他就知道这样躲着没有意义。
陈有财在村外找不到自己,肯定会想到邻居家里找人,到时候自己未必能藏住。
再说自己为何要藏?
这干了缺德事,见不得光人不是自己。
而且,这夜里难捱,到处都是蚊虫,就这么一会,他脸上就叮了几个包。
再者,原身睡了这么久,精神上是不困,可肚子饿得难受呀!
“谁?”
陈满囤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瞪着墙角,手开始去摸搁在床头的手电筒。
“我,是我。满囤叔,我是陈平安呀!”
陈平安身形佝偻着,从阴影里缓缓走出来。
“我尼玛….”
陈满囤忍不住啐骂一声,打开的手电筒也照到了陈平安脸上。
确认的确是邻居家的崽子之后,陈满囤松了一口气,可紧跟着心又提起来。
卧槽,这崽子是死后“诈尸”了的呀!
陈满囤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目光警惕的盯着陈平安。
这崽子还是印象中那样,很瘦,很高,很干巴。
杵在那里跟地里的高粱秆子似得,脸色惨白惨白的,毫无血色。
看着真是一副鬼样。
陈满囤心里直发毛,心说你大半夜里蹲到我们家墙根底下干啥?
我可没干对不起你的事呀!
“你…..你跑我这干啥?”
陈满囤豁出胆子,神情戒备的呵斥一声。
陈平安站在原地,垂眸不语。
他正在心里组织言语,准备等下如何开口把他们夫妻俩拉倒他这边。
“你…你说话呀…”
陈满囤有些受不住劲,声音都有些发颤,举着手电筒的手忍不住抖了两下,另外一只手在身后猛拍自己的媳妇。
特娘的,让自己一个人大半夜面对着这崽子,真特娘的渗人。
猛拍了两下,那憨媳妇就是不醒,把陈满囤急的额头直冒汗。
铁钳子似得大手朝着媳妇那肋下的肥肉就是一拧,刘菊花“嗷”一嗓子,从睡梦中醒来。
“谁…谁掐我?陈满囤,你个撇犊子想造反呀?”
刘菊花反应过来后,对着陈满囤的后背“啪啪”就是几巴掌。
陈满囤不敢反抗,由着媳妇捶了几下后,抓着媳妇的胳膊,说道:
“你看,是平安那娃…..”
他媳妇揉了揉眼睛,瞪圆了,跟着身上的肥肉就是一抖。
这是反应过来了。
“婶子…”
陈平安咧开嘴,冲着她笑了笑。
可这笑容太生硬了,让刘菊花第一次见识了“皮笑肉不笑”是啥样。
“平安,你…你这是好了?不是,你这娃大半夜里跑我们家干啥?”
“婶子,我也不想呀!这不是陈有财那狗日的要杀我吗,我就是来婶子这里躲躲…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了,是我的不是….”
陈平安挤出一脸歉意的苦笑,捂着肚子有气无力的解释道。
“啊?那鳖孙要杀你?为啥呀?”
这一开口说上话,俩人心里的惧意一下子消退了,就吃惊怎么要杀人了。
“为啥我也不知道,就刚才在屋里,那狗日的拿枕头要闷死我,把我一下子闷醒了,我们就打起来了,那狗日的被我用碗砸破了脸就跑了。我怕他找帮手,就跑叔这里躲躲。”
陈平安苦笑着,以略带讥讽的口气叙述完整个过程。
“我知道为啥,这狗日的真不是东西,这是想把工头的嘴堵上啊!只要平安死了,那钱就不用退了。”
刘菊花猛地一拍大腿,一脸不平的骂道。
“还真是够毒的。”
陈满囤素来就瞧不起陈有财的为人,听了后也忍不住心底发寒。
心说这人真是畜生,虽然这娃不是亲生的,可好歹也养了这么多年,就是一块石头也热乎了,更别说是人了。
只是静下心来,陈满囤不由一挑眉,深深看了一眼陈平安。
这崽子不似往常那般总是低着头,一副畏畏缩缩,上不得台面的懦弱样子。
口齿倒也伶俐,不像之前一棍子打不出一声屁。
往常哪怕受了委屈,挨了打,村人中打抱不平者,看不过眼了。
问他怎么回事,要不要帮忙,他也总是低着头不吭声。
直让人又气又无奈。
而这小子刚才竟然拿狗日的称呼陈有财,这可真是,哈,往常那是再不济也会称呼一声叔的。
也难怪,这都要他的命了。
就是再稀松的泥人也懂得反抗了,由此也可见这娃是气急了。
“平安,你还不知道吧?昨天工地上来人了,那工头听说你没死,就问你爹要钱,你爹不愿意给,我们大家都以为这事就僵着过去了,没想到你爹这么毒,他是真不怕报应呀!”
刘菊花愤愤然的打抱不平道,浑然忘记了一开始的害怕。
“婶子,叔,我想请你们帮个忙,你们看到那边的灯光了吧?”
陈平安用手一指村东边的方向,见夫妻俩同时回头疑惑的看着空中几道凌乱的光柱,开口继续说道:
“那是陈有财跟他的几个兄弟在找我,他们以为我往村外跑了呢!等下他们找不到人,肯定会找到这里来。我想请叔和婶子护我一护,只要保住我,不被他们带走,我愿意付一千块给叔叔和婶子。”
陈平安决意要替原身和陈家人撕破脸的,而他眼下一人是对抗不了陈家人的。
不说从关系上,人家是长辈,虽然对他不慈,那也是长辈。
即便他说出今晚差点被陈家人谋杀,可那又怎么样?
陈家人尽可以说教育孩子,这家长打孩子,就是打死打残了,闹到报警的有几个?
只要今天带走了他,依照陈有财的狠劲,不消几日就能要他病亡。
他在村里的名声并不好,傻逼信球就是他的代名词。
村里人没有利害关系,谁吃饱了撑的去打抱不平?
这世上不论什么年代,从来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而且,他现在的身体状态,十分糟糕。
刚才躺着那会,他草草检查了一下。发现原身瘦的几乎皮包着骨头,两下肋骨凸出,手臂细的跟麻杆似得,这是严重的营养不良。
更别说他几天没进食,浑身没一点力气。
之前和陈有财激烈厮打时,算是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
这种情况下,他只能以财帛来拉拢人,给自己保命。
刘菊花听了瞪大了眼睛,陈满囤也是一脸惊讶。
夫妻俩对视一眼,眼中闪出一丝亮光。
这年代,一千块可不少。农村人种地一年也不过两三千块收入。
自家和陈有财不对付,这种既能添堵又有钱可拿的事,为啥不干?
可鉴于陈平安素日里在村人心中的印象,这信逑说的话能信吗?
别到时候钱没赚到,还惹了一屁股骚。
刘菊花微微咽了一口吐沫,迟疑的问道:
“平安,你这娃说真的?”
“自然是真的,只要婶子和叔,保证我不被陈家人带走,我保证给钱。”
陈平安神情一凛,眉宇坚定的说道。
这是个关口,若是闯不过去,一切休提。
“不是,你应该没钱吧?那钱不都在陈有财手里吗?”
陈满囤冷静下来后,一脸怀疑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