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陈有财领着几个兄弟,拿着棍子和绳索冲进东边卧室后,屋里没人,几人急忙在院子找开了。
厨房,牛棚,厕所均一无所获,后来把院子里熟睡的陈兰兰给一巴掌拍醒了。
“你哥呢?”
陈兰兰懵着一张瓜子小脸,揉揉惺忪睡眼,惊疑不定看着脸上带伤,神情阴鸷的陈有财,迟疑的答道:
“不是在屋里吗?”
他哥诈尸之后,一直昏迷不醒,就放在卧室里。
白天的时候,她还可以壮着胆子看看。有时还会伸手摸摸,感觉他身上有热乎气,心里方才稍微踏实点。
夜里,她可不敢去。再说兄妹俩关系并不好,她也不想照顾他。
这会听说她哥不见了,心里就有些发毛。
陈有财瞪着她,生气的骂道:
“在个屁!没用的东西,就知道睡,跟猪一样。”
陈兰兰挨了训低着头,眼角疑惑的看看院子里大伯和三叔,心里惊疑不定。
大半夜的拿着绳索和棍子,陈有财脸上还受伤了,再加上傻子也不见了,这是发生了什么?
不会吧?难道因为白天的事,我爹要把那傻子弄死?
陈兰兰心头突地一跳,一股寒意顺着脊椎骨直冲脑门。
陈有财和老大老三对视一眼,三人眼中意味不明,神情凝重。
“找-去外面,分头找……”
老大陈有福低声喝了一句,率先举着手电筒往外走。
陈有财咬着牙,转头狠狠瞪了一眼低着头的陈兰兰,急忙跟着大哥和三弟往外面跑。
陈兰兰也不敢睡了,哆哆嗦嗦的撩起蚊帐,汲着拖鞋朝堂屋里走去。
进了堂屋之后,摸着火柴点了油灯,举着小心的朝东边卧室里照去。
床上果然没人,地上和床上散落几个碎碗瓷片,枕头也被扔在地上。
陈兰兰心里有些发毛,举着油灯小心退出卧室。
在屋里坐了一小会,忽的站起来,举起油灯出了堂屋门,朝厢房走去。
挨着窗户的地方,她娘秦雪梅静静躺在床上,她举着油灯在窗户口照了照。
又看了一下屋里其他地方,并无异常后,才举着油灯重新回到堂屋。
可她也不敢独自一人在屋里待,将油灯放在堂屋的餐桌上后,就走到院门外,朝四处张望。
此刻,残月西坠,星辰寥落,闷热的夜空里几声虫鸣不间断的响起。
远处几道光柱凌乱移动着,夹杂着“踏踏”的脚步声。
陈兰兰依着门框,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不由神情恍惚。
两天前,陈平安送葬路上当场诈尸,可吓坏了陈家村的村民。
这可真是活久见,只出现在话本子里的奇闻异事居然活生生发生在他们眼前。
众人是又惊又怕又好奇,后来陈平安晕倒在棺材边,众人依仗着人多,又是大白天,壮着胆子凑到跟前。
几经试探是活人之后,众人才在知客黄七爷的吩咐下,架着晕迷不醒的陈平安回了村。
至于棺材自然不能丢弃在山道上,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又用上了,就是不用劈了当柴火也行呀!
因此一并抬了回去,搁到了院子墙角。
发生这样的稀罕事,看热闹的村人将陈有财的院子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大人小孩,老头老太,妇女小媳妇人挨人,人挤人,院子里,院子外,树上,墙头上都是黑黝黝的人头。
村里的赤脚医生付老头,神婆刘玉娘都被请来,一探究竟。
赤脚医生把了脉,说身子虚,其他倒也无碍,让人熬了米汤,用筷子撬开嘴,灌了半碗。
神婆刘玉娘掐指一算,直说这是野鬼上身,收了一吊肉,一篮鸡蛋后开始设坛做法。
一阵羊羔疯似的跳大神后,烧了符纸,给陈平安灌了一碗符水,才算消停。
这一番动静只闹腾了夜里八九点,众人才退去。
吃瓜群众离开后,陈家几个男人不能离开呀!
陈有财一个人也不敢在屋里睡,这屋里躺着的也不知道是人是鬼。
院子里还放着棺材,陈有财虽是个混不吝,可这毕竟做了亏心事,又发生了青天白日诈尸的事,心里就毛毛的。
因此,死活拉着几个兄弟怎么也不让走。
几人坐在院子里,就着花生米和凉拌黄瓜和番茄就喝起酒来。
一直喝到月上中天,几人撑不住劲,就地铺了凉席睡了。
一觉到天亮后,众人一骨碌爬起来就朝卧室去。
屋里陈平安依然昏迷不醒,早上老四陈有文过来看了后,提议不如送镇卫生院看看。
可惜,没人接茬。
陈有财不愿意费事,大热天的拉着去镇上,十几里路呢!
最主要的还是不愿花钱。
虽说这一次他捞了十万元,可他之前还欠了一屁股债。
再加上几个兄弟出力的出力,帮腔的帮腔,总不能不给好处,爹娘那边发财了也要孝敬。
他如今四十多岁了还没有亲生儿子,这今后只怕还要靠几个侄子养老。
因此老大陈有福,老三陈有军一开口,他就大方给钱。
这老大说你大侄子小勇明年要结婚,可这结婚没房子不行呀!
咱农村人也不攀比镇上那平房,可怎么也得三间大瓦房吧。
还有现在结婚都行三大件,这什么缝纫机,自行车,电视机,这都得大几千。
可你看大哥我这没本事呀!
就知道土里刨食,这早出晚归,一颗汗珠子恨不能摔八瓣,干了这么多年也没攒下钱来。
你嫂子娘家也不行,本来他大姑介绍镇上一个姑娘,长得怪好,家里开肉铺的。
姑娘也看上咱小勇了,可人家一听这么大人了还和父母挤在一块,屋里还有两个妹子。
这怎么住呀!所以这婚事就黄了。
老大这话都说到这个分上了,不借钱不行呀!
况且,这也是老大这么多年头一次给他说软话,让陈有财心里十分舒坦。
因此就大方的拿出一万块来,给小勇盖房子结婚用。
老三看得眼红,当即也开口讨要,奉承话是说了一箩筐,几个兄弟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这么和谐过,最后三个兄弟还抱到一块呜呜的哭,感谢爹娘把他们生出来,今生有缘做兄弟等等。
把随后赶来的老爷子和老太太感动坏了,这么一下钱又出去一两万。
最后陈有财手里只剩了六万块钱,这六万块,在九十年代的农村那也是巨款呀!
可这钱刚捂了一天,陈平安青天白日“诈尸”的传闻就传遍了七里八乡。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工地上,工头一听当即不乐意了。
这人要是死了也就罢了,现在人没死,这赔偿金自然要退回来。
这事上面老板不知道,工头也是想要贪这个钱。
因此当天领着人找到陈有财,要求退钱,要按当初说好算,只赔付八千元钱。
这可把陈有财气坏了,这吃到肚里的肉哪能再吐出来,当即和工头吵起来。
陈家人多势众,又在自己村里,陈有财双手叉着腰,趾高气扬的看着工头,嚣张的叫道:
“老子就是不退钱,你能把我怎么滴?”
工头也恼了,嚷嚷道这事没完。
不退也得退,要不然就告你敲诈勒索。
陈有财怕过这个吗?
这不是笑话嘛!说你告随便告。
工头能告吗,肯定不能,本来就是想吓唬吓唬陈有财,好贪这个钱。
没想到这土包子是个滚刀肉,压根不吃这一套。
工头一怒之下将工地上干活的陈家村人全部辞退了,这下陈有财犯了众怒。
村里的人不乐意了,本来大家就对发了横财陈有财又羡慕又嫉妒,再加上他的作为更是让人瞧不起。
可他没伤害众人的利益,大家顶多背后骂几声。
可如今不一样了,因他一人导致大家伙都没钱挣,可不犯了众怒吗!
可陈家人也有话说,这虽然是诈尸了,娃从棺材里蹦出来,可这出来后娃就昏迷不醒,说不好什么时候人就过去了。
因此这钱不能退,工头气哼哼的亲自跑到床前看了看,就质问陈家人怎么不送医院?
陈有财当即怼道你出钱呀!只要你出钱,我们就送。
把工头气得七窍生烟,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家。
他倒是也想过出钱送到医院,可万一要是又死了,他怕被这家人讹上。
吵吵闹闹半天后,工头领着人走了,放话两天后再来。
人走后,陈家人就聚到一块商量怎么办?
钱肯定不能退,可这人怎么办?
让他一直这么挺着。
虽说不怕工头找茬,也不怕村里人责难,可这事总归是麻烦。
说到这里,陈家人都不由把怨气撒到还昏迷的陈平安头上。
你说这信逑死都死了,诈什么尸呀!
闹得家宅不宁,人心不安。
真不如死了安生。
说完后,陈家人对视一眼,突然沉默下来了。
老大说,我地里还有点活没干完,我得走了。
老三说,这几天没啥胃口,我去河里打点鱼去,说完也走了。
陈有财心头不快的送走了两个兄弟,一脸扭捏着对着耷拉着眉的老太说道:
“要不,那啥...干脆....”
“自己的事,自己处理...”
老头哼了一声,一磕手里的汉烟袋,背着手走了。
老太太睁开眼角,浑浊的眼珠泛着幽光,努了努嘴道:
“等晚上....”
陈有财点点头,紧张的用手在腿上抹了又抹。
虽说有些过分,可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他也不担心,毕竟那野崽子处于昏迷状态,没有反抗能力,枕头一捂,两三分钟的事就完结了。
老头老太知道老二今晚要动手,晚上睡不着觉,坐在床上等着消息。
老大陈有福和老三陈有军不愿沾手这事,天一黑就睡了,准备明天早点起来好帮忙安排丧事。
没想到就出事了,老二一脸血刺呼啦的跑过来敲门喊帮忙。
俩人安抚住受惊了的老头老太太,商量着索性已经动手,不如一了百了。
陈有财要是倒了霉,他们也别想讨得了好。
因此俩人也不推诿,急忙拿着手电筒,拎着木棍绳子跟着老二就往那厢跑。
屋里没找到人,三人急忙顺着巷道往村东跑,分岔的路口,麦秸垛,树上找了一圈也没见到一个人影。
三人跑的气喘吁吁,碰头之后,老大陈有福道:
“跑哪去了?这么一会功夫总不会可跑到山上去了吧?”
“搞不好,这小畜生从小上山里打柴,腿脚麻利着呢!”
陈有财心情不好,骂骂咧咧的说道。
老三迟疑一下,摸着下巴道:
“他几天没进食,有力气跑这么快吗?我看搞不好翻墙跑邻居家了。”
三人对视一眼,心道坏了,要真是这样,可就麻烦了。
三人谁也不说话,脚步匆匆往老二家跑去。
路上陈有财还在说,要是真在邻居家怎么办?要是他说出来怎么办?
老大陈有福一脸晦气,心情不爽的斥道:
“先找到人再说。”
陈有财这才不再唠叨,心中越加恼恨那野崽子。
老三暗中撇了撇嘴,心道,怎么办?
好办的很,直接说他野鬼上了身,拖回家想怎么收拾怎么收拾。
再不济,说他跟他妈一样也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