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漏风的破屋子里睡到半夜郎迁被冷醒,他裹着被子,烧着白日取来的干柴取暖,搬来个小凳子,摊开书看起来。
书没看了一会儿又听见隔壁摔砸怒骂的声音,越来越大,吵得他难以静心。
他来着杏花巷一月有余,半夜总是听到隔壁那户人家在吵架,大多数时候是个女人的声音,嗓门极大,一声怒吼能穿百里远,附近的百姓都对这家人敬而远之。
他忽然想起白日遇到的那绿衣姑娘,模样清甜,一双眼睛十分灵动,若是住在这户人家里怕是……
这杏花巷的每户人家他都熟悉,只有这隔壁的人家,看上去是名门,整日大门紧闭,想必如此富贵人家也看不上他这个寒酸的教书先生,便没去打扰。那绿衣小姑娘他也头次见,估摸着就是隔壁人家里的小丫头或是什么。
又过了两日,那绿衣小姑娘每日都趴在墙头偷听,郎迁渐渐也习惯了,那小姑娘还时不时丢进些果子来给他。
直到有一日,他早早起床开了门,在晨雾里等着学生们的到来,没想到门刚打开,就从浓雾中现出一抹满带春意的绿来。
“先生,今日讲课吗?”
郎迁侧身让她进来:“自然是讲的。只是桌椅有限,没有你的位置。”
绿衣小姑娘走到他坐的地方:“我就坐先生旁边。”她一屁股坐了下去。
郎迁一惊:“姑娘……”
他看她只穿一件薄衫,直往雪地里一坐,好像一点也不冷的样子,有些不解,却还是进屋抱了他的被子出来给她垫着坐。
晨雾散开一些时学生陆续到来,郎迁开始讲课。
“今日讲的是一首古诗。名为无题。”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他身边坐着的姑娘打断:“先生,这首诗在讲我吗?”
郎迁愣了一下,有些好笑:“不是,这是讲男女离别的爱情诗。”
“不是,就是讲我的。我是青鸟。”
郎迁觉得这姑娘傻得有些可爱,摸摸她的脑袋:“你是说你的名字叫青鸟吧,这诗里的青鸟是指神话中为西王母传递音讯的信使,也是借指让青鸟替离别的恋人传递相思。”
“就是说我啊!先生,我从不骗人的。”青鸟站起来,一脸认真道,“我就是那只青鸟。”
郎迁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底下的学生传来嬉笑,青鸟瞪了他们一眼,气道:“我说的是真的,我不骗人!你们不信我,我不跟你们一起学了。”
说完,她便转身跑了出去。
郎迁本以为那小姑娘生气后就不会再来了,没想到第二天下学之后,他去把门关上,天寒地冻,他衣裳单薄,冷得发抖。
他一回头,就见青鸟正骑在墙头,准备翻身下来。
“姑娘……”
青鸟不在意地挥挥手:“先生不必担心。”说完她纵身一跳,稳稳的落了地。
郎迁带她进了屋中,青鸟背上背着个包袱,摊开把里面装着的黑乎乎的东西全一股脑倒出来。
“先生,这是御寒用的炭。”
郎迁看着她黑乎乎的两只手,问道:“这炭在寒冬是稀罕物,你哪来的?”
“我管我家主人的厨子要的。”青鸟把炭捡起来塞到郎迁怀里,“先生不要客气,这是我报答先生教我识字的酬劳。”
郎迁也不好再推辞,附近邻舍时有送些自家瓜果蔬菜之类的来,他也是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