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过了寒冬之后便是初春,气温回暖,上山的积雪融化,树木开始发芽,青鸟便特意来邀请郎迁去山中游玩。
她翻墙进了学堂,喊了好几声先生也没有人回应,找了一圈也不见人影。
她想着莫不是出门去了,便在屋里等,一等就是半个时辰,她不耐烦了,出去寻人。在巷口遇到他的学生,便问郎迁去了何处。
“早早地来了几个先生的好友,邀约先生去满庭芳了。”
“满庭芳?那是什么地方?”
“满庭芳都不知道?那是天域城乃至昆仑国最有名的歌舞乐坊,听人说里面的姑娘个个都如花似玉。”
青鸟听完后独自生了会儿闷气,便一路打听满庭芳在何处,寻了去。
她来到门口,有两个长得国色天香的美人将她拦住。
“拦我作甚?”
“这位妹妹,是否到及笄之年了?”
“未满,怎么了?”
“未满可不能进,你可知道我们这是男人们听曲的地方,鱼龙混杂的,好人家的小姑娘就别进去了,早点回家去。”
青鸟不服气:“凭什么男人进得,女人进不得!”
“哎呦,你这小姑娘怎么好赖话不分呢。不是说女人不能进,是你年龄尚小不能进。”
青鸟见正门行不通便绕到后门,只要不是密闭的地方就没有她进不去的。
正门走不进去,难道后门她还飞不进去吗?
青鸟进了满庭芳后被里面的华丽精致迷得晕头转向,找了好半天才打听到确实有一伙书生模样的人在里头。
“那位绿衣姑娘,你站住。”
青鸟身后有人一把抓住了她的肩,是个风韵犹存的美艳妇人,她将青鸟打量了一遍:“小姑娘,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些回去。”
“我来找人的。”青鸟往前找郎迁的身影,她跑得飞快,那妇人在后头追得气喘吁吁。
等她停下来之后妇人一把揪住她的胳膊:“你年纪轻轻的来乐坊找什么人!快跟我出去。”
青鸟已经看见了郎迁,便指着他的背影对妇人说:“我找他。”
“他是你什么人?你可别哄骗我,随手指一个就说自己认得。”
“他是……”青鸟眼珠子一转,道,“我的夫君。昨日我们刚成婚今早他就来听曲看姑娘,你说我找不找得?”
妇人闻言,立刻松手,见这小姑娘虽个子娇小,但双手叉腰,杏眼瞪圆,气势十足,看起来真不像说假话。
“既然如此那请进去吧。”妇人也见惯了这场面,嘱咐青鸟,“姑娘,若是动起手损坏的东西按双倍赔偿的啊!”
青鸟进了那道侧门后来到一个宽敞的空间里,台上有个蓝衣姑娘正在唱歌,台下的宾客满座,神情痴醉。
郎迁正和几个书生交谈,好像是在评论这曲中的词如何如何的妙。
她悄悄走到郎迁身后,拽了下他的衣袖。
郎迁低头看见她吃了一惊:“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青鸟一脸义正言辞:“先生!春闱在即,你不好好温书,却跑来看姑娘!”
郎迁无奈一笑:“谁说我是来看姑娘的。春闱试题的出题人之一是女相翎夭,她是满庭芳的人,每年都会在这里为赶考学子设席,亲自到场为学子答疑解惑。我们是奔着丞相来的。”
青鸟看了一眼,的确都是些书生,但还是说:“先生是在为自甘堕落找借口。”
郎迁给她搬了个小凳子,让她好好坐着:“既然来了也好好听听。”
青鸟整个过程都昏昏欲睡,结束时只记得那女丞相长得貌若天仙。
回去的路上,青鸟对郎迁说:“先生,我走不动了,你背我。”
“为何?”
“我为了来找先生,走了好久的路,累了,饿了。”
郎迁只好蹲下身,背着她在街上慢慢走着。姑娘个子娇小,体重也轻。
走了一段路后青鸟呼吸声在郎迁耳边响起来,她还真睡着了。
“卖糖葫芦喽——”
郎迁忙对那小贩比了个嘘的手势,没想到青鸟一听这声音还是醒了。
“先生,给我买串糖葫芦。”
郎迁摸出身上仅剩的两个铜板,有些难为情,那小贩一把接了,取了一串递给青鸟,对郎迁大方一笑:“无妨无妨,给你了。看你如此疼爱你家娘子,我怎好不成人之美。”
“多谢。”
青鸟吃糖葫芦吃得吧唧响,郎迁笑话她:“你是没有吃过糖葫芦?”
“吃过。只是觉得先生给我买的格外甜。”
郎迁笑了笑,没有说话。
又走了一段路,郎迁的心跳开始加快,他颤抖着声音问出了蓄谋已久的话。
“若小生金榜题名时姑娘还未婚配,可否……”
回应他的是青鸟睡着了从嘴角流下,滴到他手心的一滴口水。
郎迁加快的心跳又平稳下去,笑着自语道:“那就到那时再以八抬大轿迎娶姑娘过门。”
应试前一日,郎迁收拾好行李准备前往考院进行为期三天的春试。
前来接人的马车已经停在门口,他还不肯走,目光注视着那面墙的墙头,在等人。
在车夫催促到第三遍时他终于听到了瓦片响,等到了翻墙的绿衣姑娘。
青鸟跌跌撞撞地朝他跑来,一股脑地塞给他一堆东西。
“先生,我听说别的考生都有人为他们准备东西,所以我也给你准备了,果子,衣服,炭,毛笔,宣纸……”
郎迁一一收下,笑着摸摸她的脑袋:“等我回来。”
“我会在这里等先生的。”
郎迁坐上马车时,隔了很远还能看见有个绿色的点一直未动,直到马车拐入另一条街,那绿色的点才消失。
春试放榜那日楚棠拉着楚留衣去看榜。
榜单前人山人海,她奋力挤到人群中去,一个个找下来,那认真样比应试的楚留衣还要紧张。
看完榜之后,楚棠回到楚留衣身边,一脸失落地感叹:“我楚氏的人的确还是只适合做武将,不是那文官的料,你死了这条心吧。”
楚留衣看着她,一声冷笑:“你行你怎么不去考。”
“我?我可不稀罕做官。”
两人走出人海后遇到了宁渊,这人摇着一把镶金边的折扇,走到楚棠跟前来搭话。
“这应试就是重在参与,年年考年年名落孙山。”宁渊叹气后又突然问,“这叫郎迁的状元郎是哪个名门之后?竟能一次中举,还中了状元。”
两人都不想搭理这人,正要找借口走开,一个骑着匹黑马,一身红衣张扬的谢傅过来了。
“小谢将军,今日是不当值吗?怎么穿成这样?”
谢傅道:“到燕城赴任。”
楚棠见谢傅眉眼间有轻蔑之意,便问:“刚才我还在榜上看见你的名字,怎么又要去燕城?”
谢傅骑在马上,侧身往那金榜上看了一眼,不屑一笑:“去他娘的科考,本大爷就是考着玩玩儿。还不是朝中有几个老泼皮不要脸的狗东西给我背后使绊子,以燕城边境动荡不安为由将我打发走。”
燕城是谢傅的老家,也是昆仑国的边境,这是要将他送回老家去了。
“后会有期。”
谢傅勒马回身,往城外而去,背影潇洒不羁,仿佛真对这座城毫无眷恋。
自从白贞贞那件事之后天域城加强了戒备,王君殷闵特意请了阵法师在城中设下阵法,以防止妖魔鬼怪祸乱。
这样一来,楚棠这些渡灵师就变得无所事事,她待在满庭芳,也不愿意去那些王公贵族跟前跳舞博笑,就整日待在房中和毕方胡吃海喝,打牌划拳,毕方都养肥了许多。
咚咚咚。
敲门声是从门槛那里传来的,楚棠抬头瞟了一眼毕方:“你又使唤白玉做什么了?”
“爷预订了按摩服务。”
“真不是只鸟。”
白玉在外面轻声唤:“毕方哥哥,你在不在?”
“进来。”
白玉推开门,蹦跶着跳过门槛,双爪高举着一碟点心跑到楚棠面前放下:“姐姐,我新做的点心,我家主人说你爱吃,让我给你送来的。”
楚棠端起来,满意点头:“算他有良心。”
“死兔子,你是来干什么的!”毕方瞪起眼睛。
白玉被吓得一抖,摸着它的长耳朵,赶紧走到毕方跟前:“来了来了,毕方哥哥不要生气……”
楚棠身边的小侍女跑进来说满庭芳来了贵客,巫里里让她过去。
楚棠把点心揣进兜里,跟着小侍女去了。
“什么贵客这么大的面子?”
“不知道是什么来历,反正二姑娘对那个客人很恭敬。”
小侍女带楚棠到了九楼,这一层楼阁平日不开放,只招待身份极其特殊的客人。比如神明。
楚棠被带进了一间阁楼,她掀开帷幔走进去,听见南烟烟在唱歌,再往里走,见到巫里里坐在软垫上正在弹箜篌。
绿色帷幔下有一张圆桌,坐着几个人,楚棠没仔细看,但其中一个身影她再熟悉不过,是翎夭。
看她坐的位置也是陪同在旁,不是主客。
哪个神明这么大的面子。
楚棠走到帷幔外面行礼。
她听见翎夭对另外两人介绍她:“这就是四姑娘楚棠。”
“我与四姑娘见过一面。”
这好听又温柔的声音楚棠记忆深刻,抬眼偷偷一瞟,果然是武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