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傅道:“那又如何?我才不管什么下一世。孤魂野鬼也好,无法转世也好都不重要。就算我生生世世为孤魂野鬼,只要殿下能转世,我随着他也无妨。”
楚棠劝了半天又绕回去了,她气恼地站起来:“真是白费口舌。早知道就该让你被强行带入阴司去。”
“楚姑娘,我知道你不理解我,但是这都是我自愿的,与你无关。”他看了一眼楚棠身上的银铃,“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渡灵。我答应你,我会给你我的一半灵。”
楚棠被他这么一提突然想到自己成为渡灵师的初心,忽然释怀,她的眼神也变得有些淡漠。谢傅说得对,反正她的目的只是渡灵,只要得到他们的灵,她的目的也就达成了,何必管那么多闲事。
楚棠写了一张符化入谢傅胸口:“这符与我的银铃相连,如果你杀了人,我会立即把你召回来。阴司的人也会把你抓回去。你自己保重。”
“多谢。”
毕方从窗户飞进来,楚棠让它去打听殷孚的事情了。
“明早殷孚离开天域城。”
翌日一早,楚棠带着谢傅的灵前往天域城外等候。
第一缕光照向天域城时,一辆寒酸的马车从城门内出来了。
见到楚棠在等,马车停下了,驾车和护卫都只有林煜一人,而马车内只有病恹恹的殷孚。
谢傅在旁边骂:“即便是被贬,也好歹派几个人护送才是,天域城离燕城七八百里……”
殷孚掀开帘子,才两日不见,他便一副瘦骨嶙峋的模样,神色疲倦,满眼都是红血丝,还不停地咳嗽,楚棠真怕风再大些就把他给吹一命呜呼了。
殷孚和楚棠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往前走了,谢傅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马车,发现自己飘不动,回头看楚棠:“快点放我出去,殿下都要走远了。”
“急什么急。”楚棠收回拴住他的银弦。
谢傅朝田间小道上的那辆马车跑去,风把他的灵吹得摇摇晃晃的,跑了很久还是没有跟上马车。
一阵大风刮过去,谢傅被这风生生逼退十几步,咬着牙一边逆风而行一边骂娘。
楚棠看不下去,拍了一下旁边的毕方:“毕方,帮他挡挡风,这么没用还要自断后路。”
马车和谢傅越走越远,楚棠叹了口气,深吸一口气,朝着马车大喊:“殿下!回头!”
马车里的殷孚一边咳嗽一边掀起车帘,忽然间,有股风扑进来,与他抱了个满怀,逼得他朝后仰了一下,那一瞬间,他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对着翻飞落下的车帘,脱口而出那个人的名字:“谢傅。”
谢傅·殷孚终
楚棠从巫里里那里得知那枚兽王令原来是萧兖母亲的,而出乎意料的是,萧兖的母亲,也就是原来的萧皇后,竟然曾是号令兽族的女王,本体是一只白虎。后来遇到先皇,便从此退隐,跟着先皇回了昆仑国,安心在天域城做了十年的皇后,还生下了萧兖,最后又郁郁寡欢而过世。
巫里里说,贵妃郁郁寡欢就是因为有了后来的易贵妃,分走了先皇的爱,也正因此,萧兖才憎恨易贵妃和她的儿子殷孚,所以才非要殷孚死不可。他只要做了王君,易贵妃,殷孚,殷水清都是他的掌中之物,只能任其宰割。
照这么说,萧兖竟是个半人半兽。翎夭也正好利用萧兖的这一把柄威胁他,让他安分了几日,一旦他的血统被百姓大臣所知,就绝不可能让他做昆仑国王君。
“这都好几日了吧,殷闵也该毒发身亡了。”
“翎夭姐姐用佛神心法替他护住了心脉,暂时控制住了毒性。不过,我想,她会用自己的心头肉来替殷闵解毒。”
楚棠一惊:“不是只有南烟烟可以解吗?”
“翎夭姐姐是佛神大祖座下的弟子,真身为孔雀明王,孔雀明王普度众生,她的血肉可解百毒,神丹可复万物新生。”
“这么说,翎夭姐姐早就有此打算了?”
“是。不过只是心头血肉而已,翎夭姐姐是神,无碍。”
巫里里忽然话锋一转:“烟烟呢?我怎么好几日没见她了?”
“这么一说,我也是……”
两人赶紧到南烟烟的房间里查看,她的贴身侍女正在门外洒扫庭院,楚棠便赶紧问:“南烟烟还在吗?”
侍女点点头:“在啊。这几日三姑娘都在房中,吃食都是我们送进去。她好几日没出去了,呆坐着,郁郁寡欢的,也不知道怎么了。”
两人进了屋子,见南烟烟坐在床榻上,抬着头,睁着眼不知道在看什么,目光呆滞。
“发什么愣呢?”楚棠推了她一下。
南烟烟说:“没有食欲。”她看了看两人,“你们出去,我累了,要睡了。”
楚棠和巫里里对视一眼,有古怪。南烟烟什么时候用这种语气跟她们说过话。
楚棠立即一把抓住南烟烟的手臂,南烟烟啊的叫了一声,说:“你弄疼我了。”
楚棠捏了一下南烟烟的手臂,很硬。根本不像人的手。
巫里里抬起南烟烟的下巴,逼迫她抬眼看自己,她盯着南烟烟的眼睛瞳仁变成紫色,面前的南烟烟却变成了一具木偶。
“她不是烟烟。”
楚棠抄起放在旁边的鸡毛掸子化成剑,一剑劈开南烟烟的脑袋。
南烟烟顿时散成一堆木屑,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此时的王君寝宫太乙宫内,上官氏和萧兖都在一旁伺候殷闵汤药。
他摆摆手,表示不想再吃药。难受地闭上了眼睛。
上官氏丢下汤匙,对萧兖和医官说:“天天喝这些药又不能解毒,有什么用?我听说那鲛人不是已经抓来了吗?怎么还不煮了?”
萧兖道:“娘娘,那鲛人已有百岁,灵力高强,难以控制,一时还无法入锅。几个猎妖师和和韩将军已经在用法子让鲛人乖乖听话了。”
“要等到什么时候?”
“再需三日,三日后鲛人的肉一定送到王君榻前。”
此时医官在一旁似乎有话要说,上官氏瞪了他一眼:“有什么话就说。”
“臣这几日翻阅各大古籍,找到除了食鲛人肉外解毒的另一法子。若是到时那鲛人还入不了锅,还可行老臣的法子。”
“丞相到——”
医官张开的嘴巴连忙闭上了,翎夭一进来看见上官氏和萧兖便大致明白了,她朝殷闵道:“王君,敢问可有见过我满庭芳三妹南烟烟?”
上官氏冷脸呵斥道:“丞相,放肆!你竟敢质问王君,什么你的三妹,不曾见过。”
萧兖在一旁道:“医官,把你的法子说出来,让丞相也听听。”他看了翎夭一眼,幽幽一笑。
医官紧张得汗如雨下,他在翎夭面前跪了下去,支支吾吾不敢言。
上官氏站起来骂道:“在王君面前你还有什么不敢说的!说!只要王君能解毒,你就是头号功臣!”
“是……是。老臣说的这法子是……只要王君与那鲛人共……共……共……”医官双眼一闭,快速道,“共赴云雨即可解毒。”
萧兖看着翎夭难看至极的脸色,煽风点火:“你这法子好啊!素闻沧遗国鲛人不论雌雄皆貌美,大哥有福了。”
翎夭道:“王君不可。鲛人与人族不能繁衍,若是强行行事鲛人会死去。”
“那又如何?眼下最重要的是救王君,丞相可不要不识大局。那鲛人死了便死了。”
“我的心头肉可解百毒,不必再伤其他人。”
殷闵一个劲儿摆手,道:“不行。丞相乃我昆仑国栋梁之才,怎可如此牺牲。”
“王君,那鲛人是我相识多年的故人,情如姐妹,若王君当真念我是昆仑国之栋梁,还请王君放过我三妹。”
殷闵喘了会儿粗气,不容拒绝:“本王说不行就是不行,不要再说了。丞相要是看不得,我可以让丞相先去地牢里待几天。”
翎夭浑身一震,看着殷闵,她没有想到,她一向爱戴敬重的王君竟然会这么做。难道当真如武罗所说,人族自私,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放弃毁灭任何东西。
她不信。可是,她看着殷闵果断决绝的表情,他说出的话,又不得不信。
“王君也是为丞相好。”上官氏冲翎夭一笑。
殷闵咳嗽几声,又说道:“丞相是我昆仑国的丞相,还希望丞相时刻记得自己的职责,不要为了无关紧要的人枉顾大局。”
“臣请求王君收回此令。”
“丞相置王君安危于不顾,是要造反吗?”萧兖总是恨不得到处点火,都烧起来了才合他意。
殷闵不耐烦了,他已经被这入鲛毒折磨得骨瘦如柴:“本王说的话不会收回。丞相还是回府去自省吧。”
翎夭的心在那一刻寒到了极点。
殷闵不肯放人是意料之中,巫里里和楚棠都不意外,于是三人商量夜潜王宫寻找南烟烟,把她带出来,只是这样的话翎夭日后就很难做事了,殷闵必然会不再信任和重用她,哪怕翎夭到时献上自己的心头肉解毒。
“还有一个顾虑。”楚棠说,“他们未必会不知道我们去救南烟烟,到时要是布下天罗地网,抓个现行,什么帽子任由萧兖扣。满庭芳也得遭殃。”
巫里里叹气道:“说这些都太早,我根本看不到烟烟所在的地方。王宫那么大无异于大海捞针。”
翎夭站起来,揉着眉心疲倦道:“我去找武罗帮忙。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