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里的小麦苗已经有膝盖那么高，不远处的池塘里传来几声蛙叫。

不知道谁家的狗，第一个吠了一声，接着整个村里的狗沸腾了。

一条领头的黑狗带着几个小弟直冲着两人过来。

那气势，如同领兵大将带着他的士兵在冲锋。

张天福很少到乡下，见这阵势，差点就尿了，转身就要跑。

周东海一把拉住张天福。

开玩笑，这家伙要是跑了，保管全村的狗就跟着他屁股后面追。

“东海……我……”

“天福，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老话？”

“什么老话？”

“叫唤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叫唤，但你要是跑的话，那就难说了。”

“可是……”

看着张天福将信将疑，周东海笑了。

“教你个办法？”

周东海从地上拿起一块砖头角，在那群狗面前扬了扬。

奇迹立马发生了。

黑狗呜咽几声，朝着周东海看了看，周东海扬起手就要砸，黑狗见势不妙，夹着尾巴就跑，群狗顿时一哄而散。

“我草，东海，怎么做到的。”

周东海眼睛朝张天福一扫，不无好气的说道：“你要是每天被砸几下，看到砖头说不定比那条狗跑的更快！”

张天福噎了一下，理是这么个理，可这话说的怎么不那么好听呢！

说话间到了一处院子。

大伯家是三间红砖瓦房，东门朝西的是两间杂物间，那是奶奶住的地方。

西面门朝东是两间厨房，厨房南边是厕所加猪圈，房子后面是鸡圈。

大门没锁，周东海进了门，就看到奶奶在拌鸡食，周东海走过去，把旁边已经砸碎的贝壳粉倒进去，这东西，鸡吃了容易生蛋。

接过奶奶手上的木棍，搅拌起来。

“是东海啊!”奶奶转头又朝门口看了看。

“你妈呢？”

“奶奶，你大孙子过来接你还不够你高兴啊，我妈说你都快忘了她了。”

奶奶呵呵一笑，在井口压出些水，洗了洗手。

“奶奶去给你弄点吃的，对了，东河滩上的香瓜能吃了，你自个儿去摘，再带两根黄瓜回来，奶奶做你最喜欢的蒜泥黄瓜。”

周东海嗯嗯点头，自己从小到大，每次到奶奶家，奶奶要做的第一件事始终不变，那就是给自己折腾吃的。

“咦，这是天福吧，你爸妈都好吧！”

“都好，奶奶。”

“一下子都成大小伙子了！我记得你跟东海同龄的吧？”

“我比他大一个月。”

“天福，就跟自己家一样，歇会，奶奶给你们弄吃的。”

“谢谢奶奶！”

周东海拌好鸡食，好家伙，一盆得好几十斤，关键是盆太大，不好下力气。

也不知道奶奶怎么把盆抱到鸡圈的。

“张天福，你有没有眼力见，过来搭把手。”

周东海一抬头，咦，张天福这家伙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两根香蕉，都已经吃了一根，另外一根已经剥了皮。

这个年代，香蕉可是高档货，这小子自己带过来的？刚才没见着啊！

“香蕉是你带来的？”

张天福指了指旁边的石桌。

“桌子上的。”

周东海眉头一皱，说：“是你家的东西啊，就敢随便拿来吃。”

张天福尴尬的笑了笑，“奶奶刚才都说了，到这里跟到自己家一样，刚好肚子有点饿了。”

“你可真实在！”

周东海暗道，这家可不是奶奶的家。

两人把鸡食喂了，又到河滩上走了一遭，和张天福一人挑了一根青皮香瓜，在河水里清洗了一下，一口下去，很脆，瓤子都是甜的。

又在黄瓜架子上挑了两根黄瓜，到了院子，奶奶已经把面条端了上来，每个碗里打了两个荷包蛋。

奶奶接过黄瓜，用井水洗了洗，拿到厨房里，切成一段一段的，用刀拍扁，然后加上已经切好的蒜泥，放了少许细盐，用两个碗合起来，上下翻滚拌匀后，倒在盘子里。

舒服。

混合着三十年的记忆，这一口下去，爽脆的黄瓜，带着蒜泥的香味，刺激着味蕾，久违的味道，让周东海回味不已。

再来一口面，喝上一口汤。

舒服!

这个时候，奶奶又端上自家腌制的泥螺，就着面条，别有一番滋味。

周东海吃了两碗，摸了摸肚子，满意的打了个嗝。

太阳快要落山了，大伯大婶扛着锄头进了院子。

“大伯，大婶！”

“东海来了啊！”

周东海打完招呼，就帮着奶奶收拾东西，他跟大伯没有语言。

周东海记事的时候，他父亲因公殉职，上面发下来1000块抚恤金，在八十年代，这可是一笔巨款。

那时候大伯带着小姑在父亲的灵堂前，指着母亲就骂克夫，扬言死的是周家人，抚恤金不能全给女人。

硬是要走了八百块。

周东海至今还记得大婶当时吵的最凶。

这么多年下来，也就维持个面子上的事。

当然大伯大婶也不凑这个热闹，招呼一声后也去忙自己的。

不过很快，平静就被大婶给打破了。

“老东西，你是不是嘴贱啊，留给小佳的两根香蕉，你也敢偷吃，你要不要脸……”

张天福一脸尴尬，奶奶忍不住的落眼泪。

“行啦，大婶，还不够丢人的，香蕉是我吃的，多大个事啊！”

大婶一愣，目光转移到周东海身上，炮火瞬间就到。

“周东海，你学谁不好，学你妈，喜欢抢东西，这香蕉给你弟弟的，他以后也要考大学，你怎么跟你弟弟抢东西……”

周东海怼了张天福，“看你干的好事，把我妈都带上了。”

从兜里掏出10块钱，递了过去。

“够了吧！”

大婶接过钱，仍旧气呼呼的说道：“东海，你这么大了，得学着……”

“滚!”

“呸，不听好人言！”

你特么也是好人？周东海无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若不是怕奶奶夹在中间难过，早就扒了这泼妇的皮。

收拾完东西，奶奶有走到大伯家。

“老大家的，我那几只鸡你也带着喂一下，鸡蛋你们全拿走。”

周东海摇摇头，他想起来大婶说过，鸡他们喂过就是他们的了，有一次还把奶奶气进了医院。

“奶奶，你还有几只鸡？”

“除了带给你妈的两只，还有八只。”

周东海立马笑了。

“奶奶，我妈身体不怎么好，医生说要用鸡汤好好补补，要不鸡都带上吧！”

儿媳妇的身体可是头等大事，奶奶没犹豫就答应了。

大婶可不愿意了，脸红脖子粗的就怼道：“周东海，你个小崽子，你妈身体一直挺好的，哪不好了。”

“还不是被一个泼妇给气的，天福。”

“在!”

“抓鸡！”

好一阵鸡飞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