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在呀，我不怕。”她的笑容格外干净，不含一丝杂质。天空忽然飘起了雨，他买了一把伞，牵着她一路走。她的声音飘远，却还是很认真地传来。

“哥哥，我是不是没有退路了……我是不是一个麻烦精，所有人都不喜欢我……我不想离开这座城市，我不想离开爸爸。他是我唯一的亲人呀……”

“哥哥，你可不可以一直跟我在一起，不离开呀……”

他将伞沿偏了过去，低下头，声音清澈甘洌，却柔和：“小天使呀，你是我的小天使。只要你不离开，哥哥一直在。哥哥不离开，我们一直在一起。”

*

醒来时，刚好是闹钟时间。荣茵看到了昨晚的聊天记录，那人没有再回，她发的那一句话也有这不对劲，不过也为时已晚。她也不打算继续纠结。

昨晚和幼儿园那边的老师说了下情况，她今天收好东西，一大早就过去接那小家伙。

叶亚也说好久没有见到他了，要跟着过去凑热闹。正巧今儿晚她父母才从国外回来，现在是她自由活动的时间。

收好东西从学校坐公交到幼儿园，叶亚还是一路玩着手机。荣茵听着歌，拍了几张风景照。

幼儿园的老师是个微胖很和蔼的女老师，年纪也是二十多岁，好沟通，脾气也好。

荣茵综合考虑了各种因素，最终决定了把小家伙放在这群幼儿园。清晨的路上没有多少人，还没到门口，远远的，荣茵就看见那里站着两个人。

高的满脸笑容，低的那个穿着一身牛仔背带裤，戴着帽子，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看到这边，他的脸上瞬间迸发出笑容，直接跑了过来。

“姐姐！”

荣茵急忙张开了手臂，等着小家伙飞进来，抱着她站起来。叶亚也是蹲下身满身欢喜地等着，结果那小子压根儿没看她一眼，直接冲进了旁边人的怀里。

她维委屈地嘟着嘴，眼睛一眨一眨的，“驰驰，你怎么不爱我了？你不是说，亚亚姐姐也很好不是吗？现在你是完全忘记我了是不是？你让亚亚姐好伤心。”

“不伤心。”费驰转过头盯着她，水汪汪的眼睛异常深邃清亮，“亚亚姐很漂亮，我和姐姐抱了再让亚亚姐抱。”

“合着我还是替补了，我就不重要了是吧？”叶亚非常不满，“驰驰，难道在你的眼中，亚亚姐比不上你的姐姐吗？我好难过呀，还是很难过，怎么办？”

“亚亚姐很好，但是姐姐更好。”费驰鼓着腮帮子说着：“要不这样吧，现在你抱我好不好？现在你抱我，回去我再让姐姐抱我。”

“不要了，亚亚姐难过了。”叶亚背过身，“现在我已经生气了，不想抱你了。”

费驰捏了捏手指，靠在荣茵的肩膀上，一副无害的表情，“那好吧。姐姐，亚亚姐不抱我，我们回去吧。她不喜欢我也可以，以后我就只有姐姐一个人爱了。”

“小家伙。”叶亚赶紧转过身，直接张开手臂，“来吧，每次都被你这个小鬼头吃得死死的。”

“亚亚姐。”费驰在荣茵的脸上亲了一口，蹦进了叶亚的怀里。

“我也要。”叶亚也凑过脸来。

费驰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接了费驰，叶亚也知道回到荣家没什么好脸色，干脆带着荣茵和费驰去了自家弄自助烧烤。

烤肉在上面烤得滋滋地冒烟，费驰的眼睛都快要凑到上面了。叶亚把正了他的头，叮嘱道：“小家伙，你可别往里去了。小心你的头发全没了。到时候剃光头可丑了。”

“那不一定。”费驰掰着手指，坐得特别端正，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们班有个小男生，他刚剃了光头，老师都夸他很好看。我剃了光头，也好看的才不丑呢。”

“好，不丑，不丑，我们家驰驰最帅了。”叶亚夹了几块牛排放上去，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我们驰驰就是最好看的，我就没见过像我们驰驰这样乖巧可爱又聪明的弟弟。这几天有没有被老师表扬？”

“当然有了。”费驰瞧着一直低头做事的荣茵，语气放慢了，“我这次，做得可不错了。我的数学考了九十九分，就只是粗心错了一点。老师说，下次我可以考满分。”

荣茵知道他在看自己，便抬头，认真地问：“那你语文考了多少？”

他嗫嚅着嘴唇，半晌才吐出字眼：“2……22。”

“怎么才22？”叶亚不敢相信这小鬼头居然才这么点分数，“你们老师是不是看错了？”

“没有。”费驰紧紧搓着手一副做错事的样子，声音压得很小，“老师没有看错，是我做错了。我没有认真听课，没有学进去都是我的不好。”

荣茵心疼，摸了摸他的头，“别说你的不好。刚学都是这样的，宝贝是天才，后面好好学习一定能跟得上的，别把什么都往身上揽好不好？姐姐相信你。”

“姐姐，谢谢。”他灰败的小脸陡然生气起来，猛然点着头，“好的，姐姐，我一定好好学习，拿奖状，拿小红花，拿棒棒糖送给姐姐。”

“嗯！”荣茵开心地点头。

叶亚不开心了，“那我呢？驰驰，你怎么每次都把我忘了？是不是，你心里就没有亚亚姐？亚亚姐生气了，哄不好了。”

“亚亚姐不生气。”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摸摸头，不生气，我的糖也分你。”

叶亚心都快化了，根本就没法儿再生气。她凑过去亲了他的脸，心头热乎乎地说道：“怎么有缘分遇到你这个小鬼头呀，真是让人犯迷糊。没人能顶住你的诱惑，姐姐爱你。”

三人其乐融融吃了个午饭。费驰去洗手间里刷牙，荣茵和叶亚在厨房里收拾。叶亚看了一眼洗手间，叹了口气，“为什么那么好的孩子都没人要？这么懂事，是父母修了多大的福气才有的，结果谁都不要他，送到你这里来了。”

“不过呀，亏得送给你养，不然我就见不到他了。唉，这么可爱的孩子，他父母怎么忍心呢？有时候，我真要感叹老天偏心。好好的人，为什么就……”

她的话语一止，急忙小心地瞄了一下荣茵的脸色，见对方没什么变化，她才缓缓开口：“世事无常。有的人说没就没了，不说没也没了，可怜的还是这些小孩子，无依无靠的，还是珍惜当下最为重要。”

她没发现，荣茵的手在水管边停了停，又继续洗碗。

叶亚虽然觉得问有些不妥，但还是忍不住说着：“话说，驰驰那妈在去年就把孩子扔给了你，那时候他才四岁，难道不会不忍心？真的为了荣华富贵儿子都不要？”

“还有……”她的语气里不乏试探，带着小心翼翼，“驰驰的姐姐，到底是怎么去世的？是因为她们的妈妈作的，还是生病，或者是什么意外？”

荣茵的背部忽然僵直了，眼前的景物由清晰变成模糊，由鲜亮转化成黑白。

是怎么去世的？这么多年的浑浑噩噩，到底还是因为那个意外。如果不是驰驰的存在，她或许已经选择浪迹天涯或是结束这无聊的人生。

只是前思后想，他的身上，和他亲姐姐身上留着的血是一样的。纵然他们都走了，可是总有一个人还活着，她就应该坚持，为信念而活。

累了倦了，哪怕是觉得前途无望了她依旧不肯放弃。即便清楚地知道，也许下一刻会面临悲剧无法逃避，她也不愿意失去信心，堕落自己。归根究底，还是想要给驰驰一个更好的人生。

她所能做的，就是为他铺路。见荣茵许久没有回答，叶亚的心里实在没底，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还是说，我猜测的这些，都不正确？茵茵你总得给我些准头的话，让我为你担担，你也轻松点。总放在心里不好。”

荣茵听着耳边的水声，装作极为镇静平常地说着：“意外。意外去世的，谁也没有料到，谁也不知道会发生。”

是啊，所有人都不知道，那件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毁了六个人，六条活生生的命。

她的心开始一阵阵的抽疼，连掌心都开始痉挛。眼前的景物逐渐模糊，就在她快要感觉没有知觉那一刻，一道声音唤醒了她的思绪。

“姐姐，我刷好牙了。姐姐，我来帮你洗碗吧，驰驰可以洗得很干净很干净，不会吃坏肚子的。”

她歪过头，不知何时，费驰已经走到右边了。他的抓住她的袖子，轻轻地晃着，眼睛里有着忧虑。他才五岁的年纪，心思却是比叶亚都细。发丝下的双眸水灵灵的，好像天使那么纯净。

她脑海里忽然飘过什么，来不及捕捉，就这样过去了。

“乖，没事，姐姐可以洗。你现在还小，不能做这个。但是你可以在旁边看着学习，等你大一些，够得着这个台子，姐姐就让你实践好不好。”

“好呀。”他拉着她的衣袖，开心地弯起嘴角笑。叶亚走过来，夸赞道：

“这小家伙，现在就有这种觉悟，以后还得了，准是一个居家好男人。要是我等他个二十年，我是一个老富婆了，还可以老牛吃嫩草，享受一下福分。”

荣茵还没开口，费驰就直接拒绝：“不可以的，我不可以娶亚亚姐。”

“为什么？”叶亚一脸疑惑地问。

费驰看着荣茵的笑容，一鼓作气说道：“我长大了，要喜欢也只能喜欢姐姐。我要娶的人，也只能姐姐。不能娶你，你永远都会是我的亚亚姐。”

叶亚：“小家伙，你姐姐比你大这么多，不可以哦。还有她是你的姐姐，更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