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儿,接下来怎么做?”
“外祖父,沉淀了,不看到易经里写了吗,潜龙勿用。”
“要小心,”赵别初郑重地说。
自己外孙居然用了潜龙勿用这个词,虽然是勿用,但是以龙自居之,可见其志向。不过这段时间他也看到了外孙的心思是如何的缜密,举止沉稳,智慧过人。
不过想想自己女儿和外孙如今的局面,尽管外孙不简单,然而想有作为,太难了。
“外祖父,准备装东西吧。”
庶人府现在什么都缺,整装了三辆车子,赵别初带着下人推到了十王院的西北坊门。
然而到了坊门口,金吾卫开始刁难了。
这个也早准备好了,赵别初拿出一缗钱说:“各位郎君,吃个酒。”
看到了钱,几名金吾卫开始小声嘀咕起来,一会儿一个金吾卫进去通报。
廖奴儿带着两名小太监走出来,看着车子:“如此多物件?”
“开始时会多点,往后去就会越来越少。”
廖奴儿点点头,但他未动手,而是让李伸与两个小太监推车子去庶人府,这也反映了李伸在廖奴儿心中的地位。虽然即将会得到许多好处,只能说态度会好一点罢了。
推进庶人府,廖奴儿说:“以后开坊门时间来。”
早上开坊门,会有许多货物进进出出,那时来,不会招人眼。
李伸更不想招摇过市:“我送车子出去时,对外祖父通禀一声。”
几人将货物卸在夹道里,几家人看着他们在卸货物,一个个莫名其妙,因为有廖奴儿在,也不敢出来询问。
货物卸好了,李伸带着两名小太监将空车子推出去,与赵别初说了几句话回来。
大家这才开始问他,有的李伸说了,有的李伸未说,然后让几家人瓜分这些货物。
分好后大家欢天喜地将它们搬进各家的屋子,赵氏这才问:“儿,究竟怎么一回事?”
李伸将房关上,这才将真相说出来:“娘娘,切记,这些是我从古籍上看到的学问,但必须说是你娘家的传家宝。”
说完了,他拿出两个小镜子。
这是他烧玻璃杯时顺便烧出来的四枚小镜子,仅四枚,而且很小。
一枚送给了他舅妈牛氏,一枚送给了他二姨,还有两枚带了回来,分别送给他的母亲和九月。
“咦,真是宝镜。”
什么宝镜,只要配料摸清楚了,即便以唐朝的工艺,一旦大规模生产,像这枚小镜子成本不过几十文钱。如果不是用银溶液做涂层,成本会更贱。
但是母亲和九月欢喜,李伸也会欢喜了。
“一枚镜子就让杨真人写了字?”
“她那枚很大,我又刻意请了银匠打造了牡丹纹银镜边,不论送给谁,都会很珍惜。”
“那就好。”
在庶人府关了好几年,一起关得胆小怕事,但不代表着赵氏什么都不懂。
“九月,我带来了你父亲写的一封家信给你。”
“啊,”九月呆叫一声。
赵氏抱到宫里时是八岁,九月抱到宫里时岁数更小,才六岁,虚六岁。
过了这么久,她对家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此时在她心中,她的亲人或者只有李伸母子两人。
李伸心里面叹惜一声,或者这就是唐朝打小抱宫女进宫培养的原因吧,然而这种做法还是很残忍。
“我家里还好吧。”
“还好。”
九月爷爷前几年战死于青海,不过其他人都健在,有一个奶奶,父母亲,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只是九月记的不清楚,幸好她家虽然在城内,却是在和平坊内。
和平坊位于长安城西南,东边有一座寺院很有名气,叫大庄严寺,寺内有一座高大的木塔,和南边永阳坊内总持寺塔一般高,其高度几乎是大雁塔的三倍。
坊东几乎全是寺田,但西边还有百余户人家,以及大片的菜圃。
九月父亲姓王,王家也有四五亩菜园子。
长安物价比较贵,蔬菜也不便宜,仅是这几亩菜园子,足以让他们一家人衣食无忧。
然后李伸去了和平坊找人,一是在和平坊,一是姓王,还有九月抱到宫里的时间,以及小名字,加上坊内人烟不多,找了大半天,终于找到了九月的家。
若是坊内人家多,仅凭这几条线索,想找人可能很不容易。
“二郎劳烦你了。”
“这些年你跟着我们母子二人吃了许多苦,不是一家人,胜似一家人,说什么劳烦,看信吧。”
赵氏将李伸拉到一边说:“儿,你能出去了,也能去王家姜家看一看。”
“娘娘,不行,他们两家人多,人多嘴就杂,我们还是待罪的庶人家人呢。”
“去将小妹叫来。”
李伸的小妹就是薛妃的女儿,叫萍儿,她才叫命苦,其余几个孩子至少有娘亲在,她父母亲全让李隆基给处死了。
李伸将他四妹和那名老宫女叫了过来,九月正在看信,可能是因为这封信终于使她想到了童年时的一些趣事,嘴角居然翘以了一丝笑意。
李伸带来的货物有穿的有用的,还有不少肉食与调味品。
几个女人开始做菜。
一会儿萍儿闻着菜味说道:“好香,好香。”
赵氏摸着她的头说:“傻儿,再忍一会,做好了,尽管吃。”
“三娘娘,我会忍的,”萍儿举起拳头说,但她接着又发出银铃般地笑声,李伸闹不明白她的笑点是什么。
“真是罪恶的一家人,如果我换成我三叔就好了。”
他在那封信里写了,让韦坚等人联手起来。
但这种几率太小,因为各有各的想法、理念、诉求。
他那个三叔在李隆基高压政策下,性格越来越懦弱,有心无胆,没有能力将这些大佬统领起来。
然而并不是无解之题。
李亨手中的牌面可不小,直接来场政变就是了,反正政变在唐朝是家常便饭。出其不意之下,李亨至少有七成成功的几率。并且他身边另一个大妖李泌还没有去终南山呢,但李亨懦弱不作为,李泌也无辄了,况且李泌本身就有点不思进取的性子,能进我则进,不能进我继续当道士去。
别说什么父亲爷爷,在李伸心中,从来未将李隆基当成爷爷。那怕想的时侯,名字不是圣上,不是祖父,而是李隆基。
还有一种代价更小的办法。
现在李隆基有了杨玉环,早忘掉了武惠妃,韦坚等人可以替三庶人翻案。
只要这个案子翻出来,李林甫就不会有好下场。
然而韦坚和李亨没有这个胆子。
翻的不好,会牵连到李伸几兄弟,所以李伸未写出来。
但轮到李伸自己,牌面则小的可怜。
李伸看着南方,兴庆宫就在十王院的南边,仅隔了半坊之地。
自今年春天起,李隆基就几乎将国政交给了李林甫,然后召来杨玉环,大半时间呆在兴庆宫寻欢作乐。
他看着南方,又看着身边瘦骨嶙峋的几个人,忽然间莫名地腾起一些志愿……
菜做好了,九月还比较斯文,萍儿岁数小,许多方面都不懂,开始大口大口的吃肉。
赵氏看着萍儿狼吞虎咽的样子,眼睛越来越湿润,最后泪水忍不住簌簌地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