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有关系吧,但仅是一名小吏,还谈不上称为李林甫的部下,另外两个人呢?”
“那个韩宝比较好色,然天生神力,又喜斗勇好狠,在万年县几名不良帅中颇有威望,被人称为锦毛虎,毕胜为人要低调得多,但与韩宝是好友。”
“家业如何?”
“两人家里都有好几间房舍,大半租凭给了别人,除了这条外,因为两人在做不良帅,没时间经营其他产业了。”
“我已经明白了。”
只要稍有眼界的就知道那枚镜子不是自己偷的,自己要的是什么?有了美味居在,自己就有理由隔三岔五地带衣食用品回去。钱重要吗?钱能不能带回去,带回去,又能不能顺利拿出来用?
也不能说钱不重要,有了钱,就可以收买人。
然而不管收买什么人,难道有抱上杨玉环大腿重要?
魏诚连这点眼界都没有,凭什么从一名书吏成为一名正式的官员,如今还迁为万年县的县尉。
真相是镜子是不是自己和九月偷的,并不重要。
这一查,美味居幕后老板是自己肯定曝光了,那怕自己不承认,人家咬死了赵家是白手套,自己能公开站出来辨解?
作为一个畜养的庶人子,能不能经营酒楼,说不定利用得好,会有大臣弹劾。
自己是被畜养的,有没有权利自由进出十王院?但现在自己不但进出十王院,赵家每隔几天还推着一车车生活用品进入十王院。
如此,合不合规矩?
这还不是可怕的,可怕的是如果稍做一些文章,市坊就会产生一种议论,自己仅送了一枚镜子,为什么杨玉环会替自己写字,又将自己传见到太真观?
别说不可能,太极宫中辣个男人有着天下最大的权势,终是老了,五十七八岁的人。但自己呢,才十几岁,长相还可以,那个姑娘不爱俏,俏不只是穿衣打扮。
就算明白事理的,自己送杨玉环镜子,杨玉环替美味居写字,也有的是文章可做。比如说自己试图阴结后宫,只要这个说法传到李隆基耳朵里,自己必然会悲催。
魏诚咬死了镜子就是九月偷的,杨玉环又会对自己不高兴。
有大臣弹劾,自己坏了规矩,李隆基忌讳,杨玉环不开心,操作得当,自己就死定了。
李林甫注意力是在太子身上,然而魏诚如果弄掉了自己,相信李林甫也会很开心,那时,魏诚会真的变成李林甫的部下。
上去了……
所以魏诚才派了韩宝来查问。
为什么是韩宝?性格斗勇赌狠,说明胆子大,不怕惹事情。
还有好色。
不良人不是指出身不好或品德恶劣的人,他们是一群差役,主管侦缉抓捕等事务。是役非官,会免掉其家一些赋税和徭役,但没有薪酬。
偏偏他们手中又掌握着极大的权利(相当于警察和城管的结合体),于是平时敲诈勒索,盘剥受贿,大恶未必有,小恶连续作。
所以被百姓称为不良人,渐渐地变成了正式的称喟。
不良帅是不良人的统领,他们有了一些薪酬了,不过薪酬并不多。
薪酬无所谓,关键成了不良帅,就有了更多捞好处的机会,加上租赁了几间宅子出去,不浪着花,足以能过上小康的生活。
然而韩宝好色,宣阳坊上面就是平康坊,有无数小姐姐,环肥燕瘦,各色丽人,应有尽有,有多少钱都能花得下去。
这种人更想上位,只要魏诚适度地给予一些暗示,韩宝就会成为魏诚手中的尖刀。
自己岁数小,长时间关在庶人府,与外界不得往来,表面看上去,自己在人情世故上必然会很差,阅历有限,见识有限,容易欺负。
万年县虽没有权利查问此案,但是杨玉环派人嘱咐的,本官派人问一声总是可以吧。
杨玉环为什么派人去万年县,李伸还有些想不明白,但这条不重要了。
“原来是这样啊,这些人真的歹毒。”
“外祖父,莫怕,”李伸拍了拍镜子上面的红绸布。
李伸吃饭,吃完饭,呆在赵别初房里看书。
韩毕二人来了。
李伸看了一眼,两人都是魁梧大汉。
能成为不良帅,肯定是壮实的汉子,这样才会有震慑力。
两人身着翻领胡服,只是颜色款式略有些不同,韩宝是血红色翻领服,袖更窄,毕胜是土黄色翻领服,袖稍宽,此外韩宝大拇指上还戴着一个浅黄色鹿角扳指,多半平时喜好弓箭,只是赵别初派出的人未打听到。
毕胜腰系三尺长的四角铁锏,韩宝腰系横刀。
人家是不良帅,出行必然会带武器。
李伸也未说什么,看了一眼,说道:“两位帅头,你们以为某是庶人子,还是世子?若是庶人子,某当向两位帅头施大礼。”
让李伸向他们施大礼?即便桀骜不驯的韩宝也没有这个胆量,两人不得不抱拳向李伸行礼。
“小民韩宝拜见二世子。”
“小民毕胜拜见二世子。”
“坐下吧,韩宝,你说美味居是某开的?”
“难道不是?”
“不是,是我舅家开的,是不是呢,并没有你们和魏县尉想的那么重要。我们还是说说那个镜子案吧。”
毕胜暗中皱了一下眉头。
如李伸所想的,为什么敢对李伸下手,李伸岁数小,又一直关在庶人府,看上去容易欺负,李伸的外祖父只是终南山下一个小主户,见识同样的有限。
美味居两个管事见多识广,但他们与李伸或赵家无关无故,你们付钱,我们替你办事情,想梁花二人替李伸出死力,那是不可能的。
但刚才短短几句话,似乎这个二世子并不是他们所想象的那样简单。
他暗中拧了一下韩宝的膝盖。
韩宝心里也嘀咕一下,然而已经开了弓,箭想收也收不回来。
他说道:“好。”
他将事情经过大约说了一下,与昨天他对赵别初的说法并无二样区别。
“韩宝,毕胜,你们二位是帅头,消息灵通,某的处境,你们应当知道,某为什么为一枚镜子去得罪杨真人?”
“二世子,不是你偷的,是你身边叫九月的宫女偷的。”
“九月六岁进宫,九岁进了庶人府,里外不通,她凭什么偷镜子?我娘娘离开太子府时,侥幸带出一些首饰,她虽是宫女,我们母子两人将她也当成了半个家人,她想要首饰,娘娘也会给她首饰,又凭何偷镜子?”
“或许她一时犯下糊涂,宝镜又贵重,价值万缗,世子说当成半个家人,发现后自会庇护之。”
“舅家为了开美味居,曾便卖过两枚稍小的镜子,得两千三百余缗钱,交易契约还在,”李伸打开抽屉,将两张契约拿出来,让二人看了看,又说:“送给真人的镜子最大,其价值肯定超过两千缗钱,如操作得当,说不定能售卖三四千,四五千缗钱,万万不可能售出万缗钱的天价。”
毕胜说:“二世子,我们亦不知,是太真观里的宫人向魏县尉说的。”
万缗钱和三四千缗钱,区别太大了。
若是三四千缗钱,作案动机根本成立不了。
果然,李伸继续说道:“某高估一下吧,它值四千缗钱,你们又说美味居是某开的,四千缗钱,不过美味居数月盈利,你们的说法岂不是自相矛盾乎?”
“或许是世子想庇护九月。”韩宝说。
“你们有没有见过杨真人?她生性纯善,就算九月犯下糊涂,某将镜子送还给真人,真人必不会追究,谈何庇护?还有,你们知道那枚镜子有多大?包括镜边在内,长几达一尺六寸,宽几乎一尺一寸,如此大的镜子,自太真观到庶人府,层层关卡,真人还刻意安排了人将我们送回来的,九月如何能将它带回一庶人府?”
“能不能放进锦内?”
那十匹锦搬回来,几家分了分,家里还有五匹锦,李伸打算改天拿出三匹锦,分别送给赵家和九月家。
昨天李伸回去,又刻意看了看锦,比划一下尺寸,是能放进去,但是很勉强,想不被人发现,更是不可能。
但不重要了,话说到这份上,这个韩宝和魏县尉摆明了想搞事情。
想搞事情吧,反正瞒不住了,索性搞大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