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老臣不求有功,但请主上准老臣两件事,”李适之伏于地上说道。
“李卿,你起来吧,”李隆基笑道。
华山那金矿已经开采了,是一座小金矿。略补一下国用吧,富国是不可能的。
即便金矿大,含金量也有限,况且现在用的是淘金的工艺。但李适之和韦坚连续找出好几座铜矿,储藏量似乎都不小,无论那座铜矿,其价值都胜过了华山那个小金矿。
新的治铜法也在推广了,前有石炭,后有铜,两人确实是立下了大功。
李适之从袖里拿出一封信,信口用火漆封住,他递到李隆基面前说:“请主上于火漆上下写上日期。”
“为何?”李隆基纳闷地看着李适之。
“请主人恩准。”
李隆基笑容敛起,写几个字没什么,关键你是宰相,为什么鬼鬼祟祟的?再对比李林甫,人家做什么,说什么,都是“正大光明”的。他忍了忍,还是写下了今天的日期。
“还有何事?”
李适之出去,搬来一个铁箱,箱子不大,但很厚,又是铁箱子,比较沉重。
他吃力地将箱子搬了进来,将这封信放进去,合上箱子,箱子外面有好几把做工精密的铜锁。李适之将其一一锁上,说:“主上,请恩准老臣将它寄存于宫中。”
“信里有什么?”
“一年后,老臣会将它拆开。”
“为什么要一年后?”
李适之闭嘴不言。
李隆基终于有些愠怒,他说道:“我准了,然以后你少与韦坚往来,坑矿亦是中书事务。”
这话说的极难听。
少与韦坚往来,你与韦坚已经有了阿党的嫌疑!
坑矿是中书事务,是你找到的矿,也要交给李林甫处理,是韦坚找到的矿,更要交给李林甫处理。你们两人虽有功,却犯下了大错误!
“是,是。”
“你平素不重小节,多有疏漏之处,以后凡有政务,与李林甫商议后,再向我疏报。”
好了,从此以后,李适之手中权利全部架空了。
“喏,”李适之唯唯喏喏地退下。
李隆基怒气仍未消,他对高力士说道:“你带人将它搬到我的寝居里,一年后,我到要看看里面写的什么。”
高力士也觉得奇怪,他不是李隆基,一个很聪明的人。
如果让他来挑选首相,绝对不会用李林甫的。因此他在心里想,李适之是粗疏的性子,也不能粗到这地步吧,不管箱子里那封信写了什么,此举,圣上会对你更加厌恶了。
他将箱子放进李隆基的寝室,随后走出来,李隆基仍闷闷不乐,于是又对高力士说:“你下去安排一下,我准备去温泉宫。”
温泉宫指的是骊山华清池那处行宫,始于北周,于李世民手中才正式发展成一座行宫。
到了李隆基手中一再扩建,规模也越来越恢弘,自从他倦政后,几乎每年十月都会去骊山“渡假”,几乎快成了惯例。
不是一回两回了,高力士开始下去安排。
兴庆宫外,李适之浑身冷汗地返回皇城,他心里想到,不知那人有没有料错。
就是到现在,李适之还是觉得此举太险。
但有了李伸两封信的铺垫,还有时局,春天时,李林甫说他是李瑛的党羽,接着发生了华山金矿事,不久前,韩朝宗被拿下,换成了李林甫的党羽萧炅为京兆尹。
李适之只好兵行险着了。
……
“伸儿,你磨砺肖大和肖六,两个管事有些多心。”
“外祖父,你将他们叫来。”
梁花二人来到屋子里,李伸让他们坐下说:“梁大郎,花三郎,我将肖大郎和肖六郎安排到美味居,让他们做了许多事,是有意地培养。”
肖道梁和肖六不但身手好,在肖山寨也算是机灵的人,但那是肖山寨。
李伸将两人带出去,兜了好大圈子返回长安,只能说开阔了眼界,待人处事能力仍不足。
于是两人初到美味居,有些不适应。
这是李伸预料到的,渐渐适应后,李伸又让赵别初有意安排他们参与采购,看账,查账等重要的事务。等这些熟练了,李伸还准备让他们单独地带几个人做事。
周年半载下来,至少能替两人打下一些基础。
但李伸这么做,梁花二人有些多想了。
李伸继续说道:“培养他们,与美味居无关,等他们能力跟上,就会离开美味居,你们也不要胡思乱想。”
“离开美味居?”
“赵原村那边还有些产业呢,花三郎,你不要多问了。”
原来是这样啊,两人心里面全部松了下来。
“努力做事吧,外祖父和舅父都不是苛刻之辈。”
两人开心地退下。
李伸又与赵别初说了几句话,回到庶人府,找到廖奴儿,说:“廖府使,我要带九月去赵原村。”
廖奴儿睁大眼睛看着李伸,心里说,又来了。
上次李伸带着几兄弟出去溜达了一天,虽然很低调,十王院依然传出一些议论声。
在李伸看来,这是正常的,也是必然。
第一次出去会议论,第二次出去会议论,第三次第四次就未必会议论了,然后就渐渐成了“新的惯例”。
但廖奴儿又贪又胆小,省怕出事情,听到后,提心吊胆了好几天。
“二郎,以前你是一个人出去的,现在为什么要带九月?”
“廖府使,之所以我造新纸,是想让书便宜下来,使天下有更多的士子读得起书。”
“现在造新纸?”
“不是纸,书贵的原因,除了纸,还有一样物事,让书变得很贵。”
“什么物事?”
“与你无关,我会在赵原村呆上一段时间,一个人在外面太辛苦,所以我要带上九月。”
“你舅家也有人哪。”
“是有人,两个表弟,妇人是舅娘和外祖父,让舅娘和外祖母伺侯我?我想反天哪。”
廖奴儿未笑,他又去找李贵儿,向他请示了。
李贵儿来到庶人府,说:“二郎,你是一步步逼啊。”
他们几个拿了美味成六成分红,但现在呢,庶人府供给全恢复了,赵家依然送,实际送不送已经不重要了。
李伸重阳节带着几兄弟出去转了一圈,内侍省和圣上一声也未吭。说明李伸不用巴结十王院,也能自由地出入十王院。
于是李贵儿说话语气也越来越软弱。
其实不是。
即便现在,李伸依然想和十王院维护好关系,未来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的,不指望李贵儿他们替自己说话,至少能提前知会一声。
有十王院在,就没有人敢骚扰美味居,有美味居,不但能替李伸赚不少钱,还能暗中打听到许多消息。
李伸说钱不重要,不重要指的是不是用来自己花销的,实际钱还是很重要的,有了钱,才能办成很多事。或如重阳节,李伸又秘密做了一件事。他让肖道梁和肖六郎带着几个兄弟去转一转,自己与赵别初说了一会话,随后就去了大安国寺。
苟忠已经等了好一会,不敢在外面再耽误,见面后,简短地说了说他的情况。几百缗钱砸了下去,他几个上司对他态度也改变了许多。当然,想升迁,想能担任十王院某个重要的官职,仅是几百缗钱是不够的,也不可能一下子升迁。
说了几句话,李伸又给了他几百缗钱,然后约好元宵节再次于此碰面。
远方可能的安排,苟忠,用不上是闲棋,用得上,说不定就会有大用场,但这些同样需要不少钱。
“李院使,不是一步步逼,是一步步放。也不算是逼,上次我带了好几人出去,现在仅带一人出去。”
李贵儿心里面鄙视,哪能一样吗,上次你带出去的是你的兄弟,这次带出去的是一个宫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