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半小时前，郭大钢接到“司徒”的电话，让他一小时后去龙都广场，看看是否有符合照片形象的男人，出现在那里。

留意他携带的提包之类的东西，按200万纸币的重量计算，应该有30-40斤的样子。

“你运过货，自己估量一下。”

“司徒”特别提醒，要注意观察，此人身边，广场周围是否出现一些逗留不走，喜欢东看西看，眼神凌利的陌生面孔……

如果没有，说明对方确实没有报警。

……

“司徒”还说，除了家属照片，他还会发过来一个电话号码，没有异常情况后，可以用这个号码通知对方，带上钱步行到广场附近的金陵立交桥。

不排除此人可能会有最多一名陪同人员，应该还可能开车。

注意观察这个陪同人员的相貌，可能是亲属。留意他们的选择：是开车前往，还是依照要求步行。

车也要观察，里面是否藏人……启动后，周围有没有随之而动的车辆或人员！

不论他们选择何处方式，让他们停在，由东往西的第二层立交桥上，在给定的时间点，往下扔装钱的包。

这此之前，“司徒”会让吴大维来他这儿，把绑票带走。一并给他钥匙，郭大钢的这辆面包车交给小吴开走。

“司徒”让郭大钢提前将那个小女孩装入箱子里，等着就行。

……

“这样，你就不用亲自跟绑票家属碰面，担心对方记住你的脸了。”

这大概是“司徒”单向交待的最后一句话——他其实不需要解释的，郭大钢现在只想弄到那笔钱，快点结束这件事情。

所以他问了一句，自己唯一关心的问题：

“我那份，怎么给？”

……

“已经打你帐上了！”

电话里的声音没有用变声器，是上次见面时“司徒”的声音。

“大钢，老老实实做事，别耍花样！

“我知道你女儿上学的地方。”

——这句话，像钉子一样，狠狠扎在郭大钢心里。

但似乎，并不那么令人感到害怕，或有威胁！

郭大钢似乎对此，早有心理准备！

在电话挂断后，属于郭大钢头回当罪犯手中的事情，就是等待红毛——不，这小子已经染成其他颜色了——上门来带走屋里的女孩了。

还有一件，把那个称自己“丫丫”的女孩儿装进箱子里。

还是那个装她进屋的那个箱子，此刻它就摆客厅一角。

……

钱，他已经从手机上银行app上查了，“司徒”没有骗自己。

50万，很多个零——如果当初有这笔钱的话，和妻子和女儿，是不是就不会分开了？

但这笔钱并没有带来多少相信中的喜悦。

郭大钢发现，他内心挣扎起来！

他有种不详的预感：

“司徒”这个舍得提前拿出钱来的家伙，他真的会在收到钱后，放过屋里的那个女孩儿吗？

到底，他跟“丫丫”的家长，有什么深仇大恨？

文化人吗？都这么狠！

连自己的同伙，都算计（威胁郭大钢女儿）？

……

烟已经抽掉半盒了，嘴巴起泡。

不值钱，十来元一盒的黄山，烧嘴！

郭大钢已经心烦意乱了。

是被屋子里那个醒过来，可能吃了面包、喝了水，有了力气哭泣的孩子，一声声轻微撞在门上的声响弄的。

寂静的老屋子里，像老鼠动静一样，很刺耳！

……

“去他娘的！又不是自家的孩子！”

终于，郭大钢承受不了内心的压力，或者说那串银行数字一串零后面的诱惑，又或者是——

“司徒”对自己女儿的威胁生了效！

“只要赶紧让这个声音，从这间屋子消失就行！”

……

这屋子郭大钢，其实很少回来的。

有时候他宁愿睡在车里。

不说现在头一回犯罪的道德良知，就上次本应该理直气壮地去拿了母亲死后的那些钱，他都有背后被一双眼睛时时盯着的感觉。

那是母亲的钱！

……

自从搬回来后，母亲就很少说话！

郭大钢知道，母亲对他一事无成，嗜赌成性，把老婆孩子工作房子全给弄丢了，得有多么失望？

萧瑶带着孩子离开这个家时，她作为婆媳关系还不错的一方，居然没有为自己多说一句，劝劝她？

是羞愧于，自己养出了这样一个不争气的儿子么？

她是个老师呢，教了一辈子书！

……

郭大钢母亲身体，其实还可以的。

退休后一个人，她也还和姐妹们去龙都广场上跳广场舞。

但自己不争气……她又出去工作了。

去一家民营培训机构，上门给人当家教。

她已经把自己那些优秀老师的奖状，全从自己屋里的墙上全摘下来了。

对自己的在这间屋子来来去去，也从不多问。

但她还会在抽屉里放钱，郭大钢拿了，下个月她还放！

……

郭大钢是在一次赌博后输光，回来拿钱的时候，发现母亲，已经在她房间里去世的。

她走得似乎很安详，脸上还带笑容。

瘦小的身子裹在旧的、薄薄的被子里。

头发花白——母亲应该65，还是67岁了？

……

去世前，她一定想的不是自己。

因为她捧在自己胸口上老人手机的壁纸

居然还一直，是一对小小双胞胎女孩儿的照片。

那是帆帆和扬扬！

应该是她离开那个“家”之后，让萧瑶帮她弄的吧？

郭大钢知道这张照片！

但……他不知道母亲一直拿它当手机壁纸！

当时，他在母亲床前跪下来了！嚎啕大哭！

他狠抽自己的耳光，骂自己不孝子！

……

他不记得自己上次哭，是什么时候了……

喝醉了酒，在某个街角，思念萧瑶和女儿的时候？

作为一个失败的男人，和儿子！

他很后悔！

时光，不会倒流！

已经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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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大钢把手中的半截烟，狠狠摁灭在早已盈出烟头的烟灰缸里。

将茶几上的劳保手套戴上，还有钥匙。

下定决心之后，手并没有哆嗦——

他很快就打开了门。

……

她叫“丫丫”！

她在轻轻地喊：“叔叔，你是来放了丫丫的？”

她扬起的小脸上，是畏惧、惊喜、疑问、害怕……

她手撑地，挪了小身子往后一点儿距离。

但很快又爬回来，抱住了郭大钢的腿。

她没有哭，也没有叫。

睁得大大的眼睛里，充满渴望，或者乞求。

她不可能猜到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了吧？

哭了半个上午了……

迎接你的，会是怎样的人生……

……

“不管了，与我无关。”

郭大钢继续说服自己要狠心！

他俯**子，把这个女孩抱住自己小腿的一双小手掰开，用另一只手上拿着的绳索将她一双手，在身前绑了起来……

再之后，用床上的布条，塞她的嘴，蒙她的眼睛。

整个过程中，“丫丫”竟然异常地配合。

她没有挣扎！

……

“我是不是该说点儿什么？”

郭大钢心中想，但无论是安慰的谎言，还是恐吓的词语，竟然都不能从脑袋、或者喉咙里吐出来。

帆帆和扬扬，离开自己的时候，没有长到这么大。

自己竟然不知道，怎么跟这么大的女孩说话？

绑架的时候，自己是司机，不用开口。

在同一个屋子里，从昨晚呆到现在，十几个小时。

居然一直，没有说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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