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传来，两短一长，郭大钢起身去开门。

是黑色头发里，挑梁了两缕暗红色的吴大维。

门一打开，他就冲自己来了个“对拳”的手势。

郭大钢本应该也伸出拳头，用拳面与他碰撞的——这是小吴教的，他说外国大片里，嘻哈年轻人做这个动作很帅。

老郭以前试过几次，开始还觉得新鲜，但一直觉得别扭。

他也看大片，做这个动作，都是些块头很大的黑人。

帅在哪里？拍拍肩膀，不挺方便的么？

小吴还试图教郭大钢一些，这个表示亲密动作后面的手势……

老郭觉得麻烦！懒得学。

……

和吴大维的认识，是在龙都广场的一家洗头房。

郭大钢那次赢了不少钱，心里爽快，就想去自己老去的那家发廊，找那个鄂省的利川妹子——也说不上妹子了，岁数和自己差不多。

郭大钢怎么也是有过老婆的人，并不图那几分钟的快感。

他主要是觉得之女人知情识趣，喜欢聊天，兼嘴巴伺候得人舒服——

她长相身材都一般，但会说恭维话，而且由于年纪偏大些的缘故，她在时间上没那么喜欢催促男人。

于是郭大钢除了解决生理需要之外，还喜欢跟这妹子聊自己，当年“做生意”的那些事情。

这是来自一个同龄女人的“陪伴”……心理大于生理！

虽然……老郭多次光顾了，也没见少收他一个子儿。

……

郭大钢一拉开粉色光线下店铺的推拉塑钢门，就看到一个染了头发的小伙子，正揪着一个年轻小妹儿不放呢，说什么也要让她，再跟自己去里面——重新来过！

这个小伙子的原话是：“让你个小娘儿们，见识见识，啥叫持久力！”

旁边，是胖胖的老板娘，正和利川老妹们在劝，脸色涨得通红的小伙子呢。

郭大钢既是熟客，也人到中年，所以不像一般piao客那般猴急，就站在她们那间摆了一圈沙发，就显得分外狭小的“客厅”里，听了几耳朵。

……

事情的原委，好像是这个小妹儿没有给小伙子服务好，让他小弟“吐口水”太快——

小伙子本来也没想怎么遭的，他以为是自己太久没接触女人的缘故。

他之所以一进来就挑中那个小妹儿，是看她身上有那种亲切和纯朴，一眼看去很像自己村里的乡下柴火妞。

结果事毕，他穿好衣服出来，跟胖老板娘那儿付钱的时候，无意中听到，身后歪在沙发上，没注意到自己出来的那个“柴火妞”，她正在发语音：

“刚才弄了个快枪手，这钱赚得好巴适！”

……

小伙子正在递过去的约币，已经被胖老板娘一把接过去，快速地放进桌子下面的抽屉里去。

“快枪手”的嘲讽，落入血气方刚小伙子的耳朵里，可不怎么中听——

男人对自己这方面的能力，大概都会敏感吧？

于是这哥们儿就生气了，非得拉着那个发现自己说错话，但又不怎么想道歉的“柴火妞”再去里边，重新为自己服务，让她见识见识“男人第二次的持久力”！

（诸位看官，还记得吴大维这哥们儿，混过知乎么？）

……

可这个“柴火妞”，哪是什么不懂男人那事儿的乡下小妹儿？

“日理万机”的她只算帐呢：凭什么一次钱要提供两次服务，还是“不应期”？

当然她们也许并不知道科学名词儿，但实践出真知，作为专业人士，她们自然知道男人短期之内的第二次，要想快速出来，很难。

而且这小伙子明显是喝过酒后来的，那啥敏感度差得很！

手它不累么？婴儿油它不花钱么？纸巾再便宜也得节省着用不是？

于是，一个往里面拖，非得证明自己；一个不道歉，也不想再提供额外服务……

双方就这样在“客厅”里，僵持了起来。

……

郭大钢弄明白咋回事后，就有点儿啼笑皆非了。

也是他赢了钱心情好，想在自己“女人”面前，表现一把男人的袍哥义气。

或者说看这个小伙子再闹下去，可能会让胖老板娘失去耐心，发火打电话让“护场子的”来，把这小年轻揍上一顿不说，肯定还会讹点儿钱……

郭大钢也是龙都广场的“老人”了，他觉得自己应该为，这片整个江州仅存的，单身孤寡男人们最后的“自留地”，贡献点儿和事佬的力量。

……

咱们别管老郭大钢脑袋里这些乱七糟八的东西……总之，后来他上去以老卖老，让双方各退一步……解了小伙子的局。

对方大概也知道这种街边店也是有“后台”的，他一个“好汉”要闹下去肯定会吃眼前亏。

所以他也领了郭大钢的情，居然还说：

“郭大哥，你先进去‘办事儿’！我在外边等你，请吃烧烤以表谢意！”

——这诚意，不可谓不高！这口采，还咬文嚼词！

要知道这两年，江州夜啤酒烧烤的价格，跟前些年相比，价格翻了有好几倍了。

随便点些蔬菜肉串，再加点儿稀罕东西的话，不算酒，两个人也得奔一两百去！

……

“完事”后，郭大钢就不客气地带着，肚子也饿了的利川老妹儿一起，赴了这个热情愣头青的烧烤谢局。

第二小瓶歪嘴下肚，社会经验与酒量显然更高一筹的老郭，已经大致摸透了这个名叫“吴大维”的农村小伙子，这几年混在江州城里的真实情况。

他现在只是一个，那种去剪个头发，就被人拼命推荐办卡，街边美容理发店洗头工学徒而已。

不过他们还算找到了共同语言，在利川老妹儿填饱肚子后离开回去继续赚钱后，酒意上来，两个人就着赌馆里的遇到的人和事，聊得风声水起了。

这个说，自己当年差一点儿就以赌为生了；那个说，你来周家坝玩呗，那片儿我熟，老板抽水少，还安全……

于是，一顿二百出头的烧烤，让郭大钢和吴大维，两人名字都“大”，作为牌友（总不能算pao友吧？），就渐渐熟悉起来。

……

郭大钢觉得小吴人不坏，除了缺点儿心眼，也是爹没了妈远嫁的“可怜人”！

吴大维从小就寄人篱下，他不愿意在叔叔家吃冷脸，十七八岁就自己跑江州城里来，混口吃喝了。

这几年小吴做过很多不需要文凭，卖力气与腿脚的各种底层工作，最后听朋友的劝，交了一笔学费，去了文峰美发连锁店。

据他说这家店连锁遍布全国，学完美发手艺后，听说文峰还会支持学员自己开店……一两年下来，就能过上“被某富婆看上，吃软饭”的美好日子。

“姐姐，我不想努力了！”

老郭听不懂小吴的网络梗，但他觉得：

这个小吴某个时刻，像极了另一个年轻版的自己！

……

郭大钢去过几回周家坝，和小吴玩过几次牌，但觉得他技术太差，又不爱动脑筋，不适合发展成长期牌搭子。

是的，郭大钢还是没忘记，“打牌为生”的终极理想！

但这小吴也不是一无是处。

他对网络、手机、短视频上的东西还蛮懂的，喜欢跟“郭大哥”吹嘘他在网络世界上是个“大侠”，怼天怼地怼地球，还说自己是某乎上被很多人追捧的“大神”！

这些郭大钢想起自己，曾经在小国企悠闲日子来，那时候他也有很多时间，上网，玩微博，看女明星八卦……

只是后来迷上了赌博，牌桌输赢，更刺激！

搞钱上瘾，人间清醒！

……

往事回忆间，郭大钢看着换成黑色头发，自己还没看习惯的小吴。

他已经自顾自地走进了客厅，将那只准备好的旅行箱，给立了起来。

此刻小吴正伸出手，跟他要车钥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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