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谢灵均在被旬玙拒绝了三次出门邀请之后,终于收到了来自小丫头的“歉礼”——一坛黑漆麻乌的陶罐。
“这什么?”谢灵均面无表情的看着那陶罐半晌,方才开口问道。
小厮青松悄悄觊了他的脸色一眼说:“回公子,这是……陶罐。”
谢灵均抬眼轻飘飘地看他:“我知道这是陶罐,我问的是陶罐里面是什么。”
青松被他家公子看的头皮一紧,连忙解释:“旬姑娘派来的人说这里面的东西是吃食,小的看这是密封的,怕万一打开了就不新鲜了,所以没敢拆开。”意思就是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但是来人说,姑娘可喜欢这个了,就连最近风靡安阳的酱油,都是因为这个吃食才造出来的!哪怕是如今家境殷实的人家都用上酱油了,这陶罐里的吃食也是蓟国公独一份的,姑娘是想着公子您特意叫人送来给您尝尝的。”青松在心里补充说,前面都是真的,他只不过是加了最后一句话罢了,所以不能算欺骗公子。
再一看他家公子的脸色,虽然跟以往没什么差别,但青松从小在谢灵均身边伺候,经验丰富的他很确定他家公子现在的心情比之前要好上许多!
果然,没一会儿谢灵均就开口说:“那就打开看看吧。”
青松轻快应道:“哎,好嘞!公子要不要叫厨房准备点白粥?据说姑娘最爱配着白粥吃这个。”这可是他特地多塞了对方几两银子才打听出来的!
谢灵均又看他一眼,没说话。
没说话那就是不拒绝啊,青松心领神会的叫了个人去厨房拿完白粥来。正巧,这几日丞相夫人脾胃不适,早膳大多都喝粥,今日厨房煮的正是白粥,就省去了厨房另外开火准备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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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粥放在桌上,餐具一应俱全,连带着放小菜的碟子也摆放好了,就等着揭开陶罐的那层面纱,可谓是十分有仪式感了。
在谢灵均点头之后,青松轻手轻脚的揭开了陶罐最后的一层遮挡,一股无法形容的味道从罐口飘出,有点吊瓜的清香又带点微微的清甜,很神奇,是谢灵均从未闻到过的。尤其是他记得酱油应是咸口的,家中用酱油做的菜大多也是咸的,那这个陶罐里的东西怎么会有甜味?
青松用公筷从里面夹出一个长长的、颜色像是刚入秋的梧桐树叶的东西,看着像是萎缩过后的吊瓜,说实话长得实在有些难看,不符合大户人家色香味俱全的饮食要求,让谢灵均的眉头都不自觉的蹙了起来。
但这是小丫头特地派人给他送过来的,总还是要给未婚妻一个面子尝一尝的,谢灵均这么想着,决定再给这个东西一个机会。
青松没想到这东西会长的这么全头全尾的,他本以为应该已经被切成小段可直接入口的,也就没有带刀过来,所以谢灵均只好自己上手,右手拿着筷子微微使劲儿,完整的酱瓜就被夹断了一小块下来。
夹起那段小酱瓜在眼前端详了好一阵儿,谢灵均还是掩盖不了面上的嫌弃,这东西一看就不像是好吃的样子,小丫头看中它什么了竟然那么爱吃?难道是败絮其外,金玉其中?
青松眼见着他家公子嫌弃地瞪了那酱瓜半天也不见下口,心里开始嘀咕公子是不是后悔了?他要不要给他家公子搭个台阶下的时候,就见谢灵均深吸了一口气,用一种视死如归的表情将那小段酱瓜放进了嘴里,咀嚼了起来。
第一口,有点咸……谢灵均端起粥碗喝了一口粥。但没想到配上白粥后,酱瓜的味道一下被冲淡了,变得咸淡适宜。
他就着白粥默默地多嚼了几下酱瓜,越嚼越觉得唇齿留香。青松就看着他家公子一口又一口,不言不语地就把一碗粥喝完了。
谢灵均伸手把空碗递给青松说:“再添一碗。”
青松目瞪口呆地接过,眼神呆滞的看着手上那个空碗,满脸都写着,真的这么好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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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顿早膳谢灵均吃的很是熨帖,既然小丫头歉意如此陈恳,那他一个大男人总得表现点什么,让对方知道自己接受了她的歉意。
所以当旬玙接到谢灵均送来的鸾凤集的帖子的时候,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谢灵均把鸾凤集的帖子给我干嘛?”旬玙一脸懵地看着银绣。
鸾凤集,说是集其实更像是诗会、宴会一类的场合,但在今年却是特指三月春闱前要办的那一次聚会。从前春闱过后,礼部会奉圣上旨意为新科进士举办琼林宴,算是给这些朝廷未来的官员打打鸡血。
而今年却在春闱之前特地加办了一场鸾凤集,主要招待的对象则是国子监的那些学生。之所以今年会有这么特殊的一场宴席,全然是因为年前宏正帝的一道旨意。
着太子年后入朝听政。
这次的鸾凤集,正是太子奉旨督办的第一件算是差事的事情,其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宏正帝在给太子机会挑选自己未来的股肱之臣。
国子监作为安朝最高学府,里面不仅有国家最聪慧的学子,还有蒙荫入学的世家子弟。一次鸾凤集便能将他们所有人都摆到太子的眼皮底下,什么样的人自身可用,什么样的人家世可借,就这一次宴席,太子就能清清楚楚的掌握。
宏正帝对太子寄予的厚望远远超出了某些人的想象,令他在自己殿内摔了好一通东西。
但不管怎么说,这鸾凤集也该是国子监的学生参加的,跟旬玙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谢灵均怎么把帖子送到了她的手上?
倒是银绣,作为旬玙万能的百晓生,稍稍想了一下就给出了答案:“听说是皇后娘娘的意思,这次的鸾凤集可叫各家学子带上家中姊妹一道去,便当是踏青赏春。”
旬玙懂了,这是皇后谨慎怕不懂事的言官参太子一个结党营私,所以让各家儿郎带上自己的姐姐妹妹,拿赏春来作筏子给这事扯了个遮羞布。
不对,旬玙想,也不能说是遮羞布,这也不是什么丑事,顶多算是意思意思蒙了块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