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赵国公府的惨状，帝都的镇国公府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苏府本就是钟鸣鼎食的百年簪缨世家，现下里又要苏雯的可以扶持，凡是苏家子弟皆有官职在身。可谓是集权势与荣光与一体，一时风头无二。

连苏府的奴才出门也是处处高昂着头，便是官员都要上前赔笑谄媚。

“老师，弟子是真的想辞官了。”

冯越捂着脸坐在椅子上，一脸落寞无力。

莫清荣的眉眼里满是沧桑，轻轻叹了口气。

“阿越，老师举荐原是不想误了你。却不想造了今天的孽，是老师的错。”

“老师，给你赔礼了。”

莫清荣站了起来，手高高举过头顶，身子对着冯越弯了下来。

那日，冯越查出镇国公府六房苏致齐虚报赈灾银两数目，便出言弹劾。

他自己告诉这傻小子这事不会有结果，却抵不住他的一意孤行。

一纸诉状，慷慨激昂，出尽了风头。

而苏雯不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罚了苏致齐三个月的月俸，便结了此事。

虽说一切都在意料之内，可令他没想到苏家已经嚣张至此，目中无人到连他的弟子也可以当街随意殴打。

对于苏家当街殴打朝廷命官的事，苏雯显得更加漠然，只是装模作样的责问了几句，便将这页掀了过去。

但自此之后，苏致齐却变本加厉，不仅仅只是下朝后的殴打竟然在满朝文武的面公开谩骂。

“老师，这怎么使得！”

冯越赶忙把身子躬的更低。

“老师，老师是一片好意！只是，只是”冯越说着说着眼圈开始发红“这烂天烂地，弟子着实无法在弟子感念老师教导，终生不敢忘。可弟子不想空有抱负，怨怼众生更不想与其为伍，腐蚀自身。愿辞官，教书育人，以期，有卓越不凡者，改变现状，造福民生。”

他撩起衣袍，跪下身子，恭恭敬敬的向莫清荣磕了三个头。

他天生聪颖，学识渊博。

不到二十便高中探花，被当朝宰相莫清荣赏识，带回来悉心教导。

他曾向一展鸿鹄，辅佐新君开辟盛世。

可惜，新君懦弱无能，昭惠太后一人独大，外戚当权。朝野上下畏惧苏家权势，皆是敢怒不敢言。稍有异议者，皆会被诛杀九族，以振昭惠太后威严。

这样重用外戚，独断专行的浑浊朝野，不是他一瓢清水可以冲淡，洗濯的。

既如此，他不待也罢！

回乡安居一偶，做个教书先生，闲云野鹤，又是另一番天地意趣。

“你等等。”

莫清荣突然叫住他，他神情复杂，似乎是做了个万难的抉择。

“去找个地方，找他。”

“老师？”

冯越看见莫清荣在他身上写的字有些惊诧。

“他”莫清荣神情复杂“或许是你期待的明君。可以捅翻这片黑暗，带来盛世的君王。虽然，他的路会很难，陪在他身边的你会更难，甚至会死”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冯越无比坚定的声音：

“为天下万民计，弟子，万死不辞！”

莫清荣带着些涩意的舒了口气，点点头：“那老师，等你回来。”

他明白，苏致齐再嚣张跋扈，也终是得顾及苏家和苏雯的颜面。若不是得了苏雯的授意，定不敢这般放肆无礼。

冯越，不过是苏雯给他敲得一个警钟。

亦预示着他的宰相之位已经摇摇欲坠，朝不保夕了。

至于那一位，他既希望他回来，又不希望回来。

他有着不世之才，定然能令政治清明，国泰民安，说不定还能带着燕国变得更强盛更繁荣。

可是

莫清荣攥了攥手，一股子悲痛从身上散逸开来。

他的娴衣！

纵使不是他动的手，却是他将自己娴衣丧失了生的念头，早早的便没了。

“真是够了！”

大殿的寂静猛然被一阵奏折掉落的声音搅动。

叶言润手死死的按着桌子，青筋暴出，向来温和的面容上充斥着戾气，愤怒使他的身子不住的颤抖。

岳阳垂着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低身将捡起奏折捡起，再将其一一摆回原位。

“陛下，息怒。”

“你让朕怎么息怒！”叶言润的眸子里血丝纵横交错，疲惫挫败之感尽显。

随即他垂下头，放缓了声音：“朕，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她到底想要什么，她已经是太后了，苏家人也荣宠至极位极人臣，为什么还要来染指朝政”

“天下，是叶家的啊”

叶言润狠狠锤了一下桌子，鲜血深深的印在了桌面上。

“陛下为什么要为了这种事情生气啊？”岳阳的眼角牵出一丝笑意，蹲下替叶言润处理伤口。

“那我该为了什么生气？！”叶言润愤愤的抽开手。

“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岳阳眼角的笑意变得更深，眼中透出来意味不明的光，好似一条盘踞在暗处的毒蛇“只是奴才刚刚听闻，太后已经拟定了内阁的名单。比起这个，这些事情不就是些可有可无的小事嘛。”

“您说，”岳阳含笑瞧了一眼在暴怒边缘的叶言润，故意道：“是不是啊？”

“岳阳！”

他的声音好似要将岳阳撕碎。

岳阳只是面带笑容的看着他，他明白，他的怒气是冲着苏雯去的。

“陛下。”

他的声音里很轻，眸子却好似无尽深渊，一不小心便可跌的粉身碎骨。

叶言润抬头，余怒未消的面容衬的他眼里的无助与茫然是那般的明显。

岳阳缓缓跪下，面色虞诚，嘴一张一合，尖锐暗哑的声音里含着无尽的诱惑。

“亲政吧。”

“打破太后所加诸于您的所有禁制，建立属于您自己的王朝，做您真正想做的。”

“毕竟，归根到底，您才是这燕国真正的主人。”

“主人，不能客人抢走一切啊！”

叶言润直挺挺的站在那，眸子漆黑如墨。

半晌，他才艰难的吐出两个字：

“时机”

岳阳直接不留余地，话赶话的上去了：“陛下还在等时机？！若此次内阁都替换成太后的人，陛下可谓是真正被架空，燕国真的就是她苏雯的了！到时候群臣畏惧的听命的，都不是高座于庙堂之上，留着燕国皇室血脉的您，而是和这天下毫无干系的苏雯！”

“陛下！”岳阳看叶言润还在犹豫，直接又添了把火。

“您难道真的想就这么畏手畏脚，窝囊懦弱到她去世吗！那时候，又要谁会听命信服于您？！”

奇怪的是，叶言润看着义愤填膺的岳阳。并没有再愤怒，而是添了抹复杂的神情。

“朕知道了。”

进宫后，黑莲花变成了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