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雁说，其实，你妈妈都是为了你好呀。女人说，起初，只是我的母亲打了退堂鼓，到后来，我的全家都反对我的婚事了。我去星儿村里找了星儿，说了妈妈打听到他母亲的那些事，说了全家要我和他退婚。星儿哭了。他不愿意解除婚约。他说：“阿贤，不错，我妈名声是不好。但你要相信我。有我在，我不会让妈怎么样你。不会让你受一丁点的气儿。”其实我还是爱星儿。相信星儿。她不愿意悔约。她对母亲说：“我嫁给星儿，是和星儿过日子，又不是和他妈过日子。星儿说了，一结婚，我们就分家另过，不让他母亲插手任何事。”

陈雁说，星儿说的也没错呀。你是和他过日子，不是和他妈妈过日子。女人说，真是那样就好了。我当时也相信了他的话。我也不愿意悔婚。我和父母闹起了别扭。我哭，我不吃饭，不下地干活。睡在床上不起。如此这般一个月，母亲没辙了。她叹了口气，对我说，既然你非要嫁星儿，那就嫁吧。日后，有你后悔的一天。但母亲没忘了去给星儿一家出难题。母亲对星儿的姑母说：“星儿要想娶阿贤，就拿一万元的彩礼来。否则，门儿都没有。”

陈雁说，一万元多吗？我觉得根本不算多呀，现在在鹅城，娶个媳妇，没人十万八万元的彩礼，根本不行呀。女人说，妹子，你都不知道，那是1992年呀，工人的工资才一百多块钱呀。要知道，那时，当地一般人家结婚的彩礼，最多也就三千元。但星儿执意要娶我。他们家求亲告友，甚至上银行货款，最终给我家送来了一万元。那年秋天，我嫁给了大我六岁的星儿。那一年，我才刚刚19岁。

陈雁就说，结婚了，你们过得怎么样？女人说，真的如母亲所言，婆婆是个极厉害的女人，在家里一言九鼎。星儿和妹妹都怕她，就连星儿的爸爸也对她唯命是从。结婚的第二天，婆婆就狠声狠气地对我说：“别把自己当新媳妇看。我们家娶你，花了那么多的钱，是让你回来当劳力的。从明天起，家里的一日三餐，由你来做，所有的衣服，你来洗。”

陈雁说，哪有这样的婆婆，一般现在的女少男的，多少男人都娶不到媳妇，娶人媳妇，都当宝贝，都怕招呼不周人家跑了。那有结婚第二天，婆婆就给媳妇定规矩的。女人说是呀。在娘家时，我是全家的宝贝，饭没做过几顿，衣服是从没洗过。但自从进了婆家，就由娇小姐变成了谁都可以呼来喝去的受气包。“阿贤，怎么搞的，菜放这么多盐？要咸死老娘吗？”婆婆喊。“嫂子，衣服怎么没洗净呀？在娘家没人教你怎么洗衣服吗？”小姑子凶我。星儿去城里开车，我和婆婆一家人一起下地干活。婆婆专找最脏最累的活安排给我干。我一天到晚累得腰酸腿疼，一双细嫩的小手很快磨起了无数水泡。

陈雁说，这一家人，哪里人娶媳妇的，就是想找一个干活不要钱的奴隶。婆婆是要逼着儿子离婚哟。女人说，就这，一家人还不满意。小姑子还在无数次地嘟哝：“怕累呀？一头牛才值几百元。你嫁过来，花了我们那么多钱，几十头牛的价钱呢。”我知道，这一切，都缘于母亲向婆家要了一万元的彩礼。

陈雁说，我都不信，星儿也想让他妈妈这样对你。他知道了，一定会很生气的。女人说，肯定是呀。但是星儿一天老不在家，开了出租车到城里拉钱，早出晚归的。晚上回到家，睡到床上，我都会偎在星儿怀里，委屈地流着泪向他诉说这一切。但是星儿也怕母亲，不敢去向母亲讨还公道。只好安慰我：快了，快了，你就忍忍吧。等生了孩子，咱们就分家另过。”

陈雁说，那你确实受罪了。你当初就应该听妈妈的话，和这家人退婚了。女人说，我也后悔呀，但哪能刚结婚不离婚。结婚两个月，星儿开车出事了。那时是冬天，下雪。路上结了很多冰。星儿驾的夏利在鹅城市的街道上撞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奥迪。对方索赔三万元。星儿一家老小出去借钱，半月后才凑够赔给人家。星儿这下惨了。星儿这辆车是两年前借贷了六万元买的二手。还有四万多的外债没还。这回又一下子拉下了三万元的外债。家里整天是债主盈门。星儿一天挣回的钱还没暖热就又进到人家的口袋了。婆婆又开始指桑骂槐：“真是娶了个扫帚星。我家星儿这么多年开车都稳稳当当的。你刚进门，就害我们出了这么大的事。”

陈雁说，这婆婆一家，真没一个好东西。女人说，家里四口人，只有星儿对我好。但他怕妈妈，也只能偷偷地安慰安慰我。星儿对我说：“不要和咱妈一样。等生了小孩分家了，咱们们再起一所房子，不和她们在一起就是了。每天晚上，我都是要星儿的怀里哭够了才睡着的。

陈雁说，那时，乡下人结婚，女方都不要求男方在城里买房子吧。女人说，哪里有。那时乡下人结个婚都很纯朴，根本不考虑房子，乡下有个房子就行，不管是悲剧瓦房不是平房，根本没人在城里买房子。那时，这鹅城，还没有商品房子。不过后来不久，我就怀孕了，高兴死了。每天晚上，我都和星儿守在一起，看着孩子在肚皮里伸拳踢腿。她在心里默默地算计着孩子出生的日子，算计着走出苦海的日子。转眼间，过年了，正月十六，是星儿的二十六岁生日。那一天星儿回到家里，已经是繁星满天。家里没有一根菜。因为一直要还债，这些日子，生活过得很艰难。我偷偷从邻居家借了两个鸡蛋来炒了，捣了蒜汁，给星儿做了碗蒜干面吃。星儿吃得津津有味。他对我说：“老婆，这是我这一生吃得最香的一顿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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