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行人回到长安已经是三天以后,也许是舟车劳顿,也许是明玉的原因,赵婉晚状态一直不好,整个人看起来恹恹的。
连赵奕欢在门口迎接他们,赵婉晚都没有什么反应,下了车就直接回了妁斓院。
“晚晚这是怎么了?”赵奕欢问。
“休息几天就好了。”赵显之这样说。
赵奕欢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一事,女儿不知当问不当问。”
赵显之摆摆手,“父女之间不必这般客套,但问无妨。”
“女儿在家待了多日,才知道父亲和妹妹去了西南,不知父亲去西南那荒凉地作甚?”
赵显之深深看了自己这个大女儿一眼,“一点公事罢了,你不必多问。”
“是,父亲。”赵奕欢盈盈一拜。
后来几天,赵婉晚出来的次数越来越少。
萧随不放心,就亲自去看。
耿橘跟在他后面,嘿嘿,又有这种好事!他走到半路,想起什么,又折回去拿了两把瓜子。
萧随推开赵婉晚的房门,却听见里面有茶盏打碎的声音。
他忙冲进去看,赵婉晚却一下子把自己蒙进被子里。
他伸手去扯赵婉晚的被子。
小姑娘带着哭腔,“随哥哥,你快走,我一点也不想看到你。”
过了一会儿,外面没声音了,赵婉晚悄悄地探出头来,萧随已经不知道到哪去了?
赵婉晚摸摸自己的脸,噔噔的跑下床,鞋都没穿上,就跑到棱花铜镜前。
铜镜里的她,脸上长出了很多小红点,和明玉一样的。
也许她也得了瘟疫…
小姑娘又害怕又爱美,顿时眼泪汪汪,却没哭出声来。
窗外的萧随突然出声,“赵晚晚。”
赵婉晚闻声连忙把头转过去,有袖子抹掉眼泪,吸了吸鼻涕,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随哥哥,你怎么还没走啊。”
“走了怎么会知道,赵家晚晚私底下却是个小哭包。”他声音慵懒,带着挑逗。
赵婉晚委屈的不行,但还是没有哭出声,“随哥哥,你快点走开,我一点也不想看到你。”
小姑娘最是爱美,一点也不想被他看到她此刻的模样。
窗外渐渐没了声响,“随哥哥?随哥哥?”赵婉晚试探着叫,头探出窗子去看,那还有什么萧随的身影。
赵婉晚关上窗,嘴瘪了起来,又想哭了。
她走到书案前,拿出那本麝香鹿皮薄子,写下第一行,萧随一点也不好,最讨厌萧随了。
写着写着,就有眼泪流下来了,瘟疫是治不好的…
这时传来两声扣响,随后是萧随的声音,“赵晚晚,我在外面放了东西,你自己来拿。”
赵婉晚等了大约一刻钟,等到萧随彻底走了,她看见外面放着一个沉香木盒,是在萧随哪里见到过的。
她打开来看,里面有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赵家晚晚,若是想哥哥了,就往里面塞纸条,哥哥会给你回信的哟!
“……鬼会想你…才不会想你。”
此时正趴在赵婉晚房顶上的耿橘,脖子伸的老长,真是过分,这种他还怎么看啊,真没人性!
赵婉晚正要关上木盒,突然从上面掉下来两颗瓜子,直直的掉进木盒里。
她抬头去看,没有人,她奇怪的皱皱眉头,又关上窗。
耿橘长长输出一口气,幸好他闪的够快,嘿嘿。
第二天的时候,赵婉晚过来看盒子。
在里面又发现一张纸,她正要打开看,门忽然被打开,赵婉晚莫名心虚,把纸揉成一团,攥在手心。
她看到是赵奕欢,连忙把她推出去。赵奕欢在外面拍门,问她到底怎么了。
赵婉晚用背抵住门。不争气的又掉了眼泪,她想解释,又怕姐姐为她担心,她想不好说什么。
沉默了许久,她说,“姐姐,我染了风寒,怕传染病气给你。”
她终于明白明玉那时的心情了,明明知道自己得了瘟疫,却偏偏说只是风寒。
她哭得更加厉害,赵奕欢没办法,只能先离开。
等她不哭了,她才想起手里有萧随给她的纸。
纸是最易破的宣纸,被她的泪水沾湿,更是糊的不成样子。
她一个个字辨认出来以后,又写到新的纸上。
赵婉晚试了好几次,总感觉连不起来,“喜欢理,没道你?”
好像这是最顺的,这个道字还写错了。
她瘪嘴,把新的纸和旧的纸都揉成一团,扔到地上,踢的远远的。
朝闻院里。
萧随侍弄着一颗牡丹,那是从赵婉晚那弄来的,都有花苞了,因为主人的不照理,此时干干瘪瘪的。
萧随想着小姑娘看见它这个样子必然会伤心的,想养到开花,再给她送过去。
“耿橘。”他漫不经心地唤道。
“在。”暗处的耿橘一跃而出。
萧随给牡丹花擦着叶片,“小姑娘看了我的字条,如何反应?”
耿橘低头,“属下不知。”
“呵…”萧随掸掸叶片上的灰,“你不是一直在看吗?”
“属下该死。”
耿橘心里呜呜呜,八卦有错嘛。
“说说吧,如何反应?”
“二小姐,似乎是不太高兴的。”
“哦?何以见得?”
“她把主子的纸丢在地上,”耿橘抬头看看萧随的反应,看见他的目光撇过来,又忙低下头,“还,还踹了一脚。”
萧随脸色如墨,“滚回去吧你。”
耿橘感觉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恩赐,连滚带爬还带着满足的笑容会到暗处去了。
妁斓院里。
赵婉晚苦闷的在桌子上画圈圈。这时一只手覆在她身后,她转头,是流渊。
“你怎么会来这里,西南明明离长安这么远。”
“想你了,便来了。”他指尖触碰到赵婉晚的脸庞,光滑细腻,就算有了红点依旧清丽。
赵婉晚忙用手捂住脸。
“呵…”流渊轻笑一声,“怕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他从衣袖中拿出两粒药丸,放进赵婉晚口中,“蛊毒罢了,你还当是什么瘟疫吗?”
“蛊毒?”
“对,上千只蛊虫练就的毒药。你上次吃了我的解毒丸,所以这次症状较轻些。”他娓娓道来,声线沉闷,比蛊毒更深入人心。
他又说,“你难道不好奇,上回谁给你下的毒?”
“是谁?”赵婉晚眼睛瞪的贼亮,感觉在听别人的八卦。
“我不知道。”
赵婉晚语塞,“…那你还说。”
他一挥衣袖,赵婉晚便软绵绵的到了下去,他把她放到床上,替她捻好被角,动作熟练,宛如做过千万次。
他回到书案前,捡起那个被丢弃的纸团,“喜欢你,没道理。”
他嗤笑一声,他认识的萧随何时会做这般幼稚的事情。
他又到窗口去看那个木盒,木盒里除了两颗瓜子,规规矩矩的摆着两颗药,和他的药是一样的。
“得来怕是不容易吧。”他轻声说,将那两粒药丸握在手心,慢慢碾成碎末,将手伸出窗外,使它融在风里。
流渊看着此时已经褪去红点的娇美小人,他坐在床边,温柔的替她理了理头发,“晚晚,”他说,“为什么你明明这么普通,你不聪明,你也不温柔,可是为什么偏偏有那么多人,想来从我这里抢走你?”
他语气逐渐变得疯狂,“不会的,不管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你都得是我的!”他语气渐平,笑容此时出现在他脸上显得诡异狰狞,“你生生世世都得是我的…”
赵婉晚依旧睡着,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昨晚那个白发玄衣的男人,一改往日的优雅从容,是怎样疯魔般的叙述自己的爱意…
爱意不知从何而起,一往而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