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里的天气难说的很,昨儿个和煦的天气过了个夜便变了风向,呼啸的北风掠过大街小巷,仿佛要洞察这安阳城的每一处光景。
洛禾在谢南朝的护送下行在回钟府的路上,眉头迟迟松不开。
昨天晚上,她到底对谢南朝做了什么?
很过分吗……
这样想着,她悄悄看了身旁的谢南朝一眼,棱角分明的侧脸在太阳光辉的打磨下熠熠生彩,他一只手把玩着缰绳,满不在意地遛着身下骏马。
算了,谢南朝这人,老不正经,他定是瞎说的,趁自己想不起来昨晚的事情,这才说自己轻薄了他,对,一定是这样。
洛禾越想越有道理,再说了,她一介小女子,哪有什么能耐能轻薄了他,要说吃亏,也是她吃亏好不好。
等等……吃亏……
洛禾眉心一跳,瞥了谢南朝一眼,这厮一直在抱怨自己对他动手动脚,他自己就真的那么老实,任自己轻薄了?
谢南朝哼着小曲儿悠然地坐在马背上,忽然感觉背后一凉。
算了。
洛禾捶捶脑袋,只是微微头痛,却是再也想不起来什么其他画面了。
看在这次他救了自己的份上,就不跟他计较了。
好像……从看到他那一眼开始,就知道自己安全了,本来也没打算计较?
谢南朝僵直的后背悄悄松了下来,口中呼出一口气。
还好还好,应该不用挨踢了。
这边两人走的悠闲,钟府那边却已经炸锅了。
因为洛禾明明传话说自己先行回府,可洛擎和洛离回来以后,才知道洛禾并没有回府,不仅没有回府,而且彻夜未归。
于是洛擎便只能暂且放下与慕容家的龃龉,派洛离前去询问,慕容青和倒也是个好说话的,听说洛禾来赴宴后不知所踪,立马派出了人手在府内搜查。
只是慕容府里却没有洛禾的踪迹,洛离只能失望而归,担惊受怕了一夜,终于在凌晨迎来了消息。
一名自称慕容府家丁的小厮前来送信,说在郊外发现了洛禾的踪迹,洛离与钟怀生便即刻驾马前往了。
钟瑶无从帮忙,只能在府门口盼着三人安全归来。
所以当她看到洛禾一身鲜亮的红衣出现在钟府门口时,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可是待她看清洛禾身边的人,瞳孔骤然一缩。
“阿禾!洛离哥哥和哥哥呢?”
为何阿禾身边是远安侯,而不是去寻她的洛离和钟怀生?!
“什么?”
洛禾紧拉缰绳,快步下马,扶住钟瑶慌乱的双手,立刻问道:“哥哥和怀生哥哥怎么了?”
钟瑶听到洛禾这句话,心里的担忧彻底落实了:“是慕容家……慕容家的家丁说在郊外发现了你的踪迹,洛离哥哥便去寻你了,怎么你不是从郊外回来的吗?”
洛禾心底一沉,与谢南朝相视一眼,心下恍然。
定时有人知道她没有回府,用这个做筏子来引洛离和钟怀生出去,只是这人的目的是谁?洛离?还是钟怀生?
或者说……
洛禾眼眸一亮,飞速上马,谢南朝动作与她出奇一致,于是刚刚到达目的地的二人,再次出发。
“是慕容青和?”
路上,谢南朝蹭着呼啸的寒风,提高了音量。
洛禾几乎是咬着牙根开口:“不是,应该是李素,我坏了他的事,他不会放过我。”
谢南朝收回目光,默不作声。
只是幽深的眸子里淬满了寒光,绷直的唇线没有一丝弧度,让人仿佛坠入冰窖。
“驾!”
洛禾心里担心洛离安危,加紧了速度,谢南朝默默跟了上来。
郊外,光滑的枝桠刚刚开始出芽,嫩叶在寒风中抖擞着,蕴含着无限生机。
却听“噗嗤”一声。
大片的鲜血淋在青绿色的树叶上,压住了它向上的势头。
随着手起刀落,浑身裹着黑衣的蒙面人轰然倒地,他面前那人还站着,浴血的手里握着长剑,血液顺着剑刃滴落在地,化为炼狱。
钟怀生“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感受到背后一沉,猛然回头:“阿离!坚持住啊!”
他杀红了眼,半扶着背上的洛离,一剑又一剑地贯穿冲上来的黑衣刺客,脑海中满是刚刚洛离挡在自己面前的身影。
“啊”
“你们,都给我去死!”
那领头的刺客被钟怀生突如其来的气势惊了一惊,不由得眉头紧皱。
他只知道这次的主要目标是带回洛离,便服从命令,一开始用一件染血的红衣引诱,果然,洛离上当了。
虽然最后被另一个毛头小子挡了一把,可那剑还是没入了洛离身体里,不过虽然计谋得逞,但洛离毕竟是军营出身,竟是一直硬撑着与他们打斗,还好另一个稍弱一些,还给他们带来了意外收获。
那便是洛离为了救他,竟然硬生生又受了一剑。
如此,洛离倒下了,钟怀生便不足为惧,却也十分令人头疼。
刺客头子扫视一眼横在地上的几位兄弟,目光冷凝。
简直就像个打不死的小强一般,明明伤的那么重,又带着濒死的洛离这个累赘,到底在垂死挣扎些什么。
“我们只要你身后那人,将他留下,你便可以走了。”
听到黑衣人这样说,钟怀生缓缓用手中长剑支起身子,颤抖的手抹掉唇边鲜血,眼中冒着坚定的光芒。
“洛离是我兄弟,想要他,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你简直是……冥顽不灵!”黑衣刺客抬手手掌,慢慢放下,身后待命的手下一股脑冲了出来。
“既然这样,你就先去地狱等他吧!”
“上!”
钟怀生也不动了,只是紧紧箍住了身后的洛离,一口白牙在红色血液的衬托下格外耀眼。
“没想到啊兄弟,竟然会是这样个死法。”
钟怀生看着蜂拥而来的黑衣人,眼中的光芒暗了暗,忽然想到什么,干脆闭上了眸子。
“阿禾,还没跟你说那句话呢。”
不过也好,他看得出来,阿禾对他没那个心思,省得自己说了,还引得阿禾为难……
只是……
钟怀生望了望皎洁的天空,是纯净的蔚蓝色。
仿佛又看到了那日晌午,骄阳当空,那道纤细的背影与他擦身而过,肆意驰骋,十分张扬。
然后耳边便响起了马儿的嘶鸣声,钟怀生欣慰一笑,在死之前能再听听马鸣,也算是阿禾为自己送别了吧。
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暴怒的娇喝:“钟怀生!拿起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