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像是阿禾的声音!
钟怀生下意识地听从这个熟悉的声音抬起剑抵挡攻击,忍不住地回头看向那声音的源头。
只见一道黑影极速闪过,自己手中的剑便顿时轻松了起来,原本抵着剑的刺客霎时倒飞出去,鲜血“噌”的一下从脖颈出窜出来,他用力捂着脖子,十分痛苦地扭动着身体,却在一瞬后一动不动。
钟怀生看的心惊,瞳孔微缩,被那道黑影牵引了目光过去。
只见一袭墨衣裹挟着肃杀寒风,每一次穿梭间都闪过银色的光辉,和清脆的兵刃交接的声音。
然后便见本来还嚣张无比的刺客头子指挥着一个又一个黑衣人上前,自己面色慌乱地后撤。
那人虽然在杀人,可动作却矜贵得很,一举一动间毫不费力,像是在逗着几人玩耍一般。
钟怀生觉得那人眼熟,仔细辨认,身后却忽然一松。
“哥哥怎么样了!”
原来是洛禾解下了缚在钟怀生背上的洛离。
钟怀生这才久久地盯着洛禾,不能松开目光。
原来那个声音真的是阿禾,不是死前的幻觉!
“阿禾……”
死里逃生,钟怀生看洛禾的眼神更热切了些,却也知道现在不是说闲话的时候,甩了甩头,便搭上手来扶住了洛离,眼神暗了暗,解释道:“都是我太弱了,阿离为了救我才受伤的……”
洛禾闻言,只是沉默不语。
在钟怀生眼里,洛禾这种沉默便是对他的责怪,于是他自责又慌乱,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求得洛禾原谅,只能紧紧地盯着洛禾,目光内疚。
“不怪你。”
身后传来低沉的男声,莫名的令人心安,钟怀生看到洛禾古井无波的眼神竟然颤了颤。
骨节分明的手掌覆盖在洛禾垂下的脑袋上,“这不是你的错,不要难过,先救洛离。”
钟怀生看着面前身上沾染了刺客鲜血,却一身风淡云轻的男人,棱角分明的脸上,眼神中的柔和之意掩盖了浑身的肃杀之气。
钟怀生也终于认出了那人。
远安侯,谢南朝。
钟怀生有些慌乱地看了洛禾一眼,阿禾,她怎么会跟谢南朝认识?还好像……很熟的样子?
“走吧,回去再说。”
谢南朝蹲下身,紧紧握住洛禾僵硬又冰凉的手,接过洛禾怀中伤口遍布的洛离,毫无温度的眼神落到钟怀生身上。
钟怀生也反应极快,连忙将洛离背在了身后,却见洛禾眼神空洞,没有丝毫的反抗,只是乖巧地任谢南朝拉着手上了马背。
他这才知道,原来谢南朝那句“不怪你”,并不是对他说的。
是对洛禾说的。
看到那双紧紧握在一起的手,钟怀生心里泛起淡淡的苦涩。
却也分得清孰轻孰重,他带着洛离上了一匹马,谢南朝也翻身坐到了洛禾身后,环过洛禾拉起了缰绳,四人两马,在一袭尘土下离去。
洛离伤的很重,两道最重的伤口,一剑刺在胸口,一剑落在腰腹。
致命的胸口一剑,是那个披着红衣的刺客伤的,若不是钟怀生拉了他一把,让那剑偏了几分,怕是神仙也难救。
钟府位置实在太过偏僻,洛禾便请求谢南朝将洛离安置在墨居一段期间,墨居就是洛禾托谢南朝寻的宅子,虽然不在主街,却也四通八达,各方面都便捷些。
这样一来,洛擎干脆也不在钟府耽搁了,父女三人也算是在墨居定居了下来,这几天洛离的伤也算稳了下来,只是迟迟未醒,洛擎倒也心大,竟然忙起了采办家具的事,整日里不见人影。
不过倒也说得过去,毕竟洛离也是同洛擎经历过生死战场的少将军,哪能轻易倒下。
钟瑶在得知洛离重伤之后,说什么都要亲自来看一眼,洛禾担心她身子撑不住,便想着让钟怀生将她带回去,没想到钟瑶却固执地要留下来照看洛离,洛禾拿她没有办法,只能另外又收拾出了一间客房出来。
两天后。
钟瑶正给昏睡的洛离暖着手,两天的担惊受怕让她身子有些无力,心却始终放不下来。
忽然,握着的手指好像微微颤动了一下,钟瑶立马抬起头,眼睛不眨地盯着洛离苍白的脸庞。
想到了什么,钟瑶神色慌乱地松开了握着洛离的手,将被子掖好。
果然,一瞬后,毫无血色的脸上,沉重的眼皮在挣扎着颤动几下后缓缓睁开,洛离适应许久,这才缓慢地转动了几下眼珠。
“洛离哥哥,你感觉怎么样?”
熟悉的声音萦绕在耳畔,洛离苍凉无神的瞳孔里闪过惊喜之色。
“瑶瑶……”
洛离急切地想起身,想说自己没事,可是却冷不丁地触动到了伤口。
“嘶……”钻心的疼痛自腹部传来,洛离本来就苍白的额头上顿时冷汗直流。
“别动!”
钟瑶赶紧起身制止洛离,却忘了自己也是个两夜没睡的病秧子,一下子用猛了力,登时眼前一黑,身子不稳地倒在了洛离身上。
“瑶瑶!”
许久没喝过水,洛离的嗓子十分嘶哑,他刚刚从鬼门关回来,什么伤病在他眼里都放大了十倍一般,于是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伸手探上了钟瑶的额头。
好烫……
怎么会这么烫!
难道,她一直在这里守着他吗?
想到这,洛离的心被狠狠地触动了一下,情不自禁地圈住了身上伏着的纤弱的身影。
“哥!你醒了!”
还好洛禾本就离得不远,听到响动就赶紧跑过来了,洛离也顾不得什么,直接吩咐道:“我很好,先看瑶瑶,她晕过去了!”
“妹妹!”
钟怀生也跟在洛禾身后进来,一眼便看到了晕倒的钟瑶,来不及问候洛离,急切地将钟瑶打横抱起,跟在洛禾身后回了钟瑶的客房。
这下本来还算平稳的墨居陡然间又乱了起来,还好谢南朝离开之前将追月派了过来,见势不妙就立刻去请了大夫。
洛禾也是几夜未歇,看着自己身边倒下的一个又一个亲人,朋友,心里滴血一般得疼痛。
攥紧了门框一角,洛禾想起了那时的心情。
无助,害怕。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娘亲倒在血泊中。
瞳孔中寒光乍起,纤细的手指被刺出的木屑划出鲜血,黝黑的眼眸几欲凝冰。
很好,李素。
他是这安阳城第二个敢动她家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