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巴赫一路向南驶去。
穿过热闹的霍巴特,离开驳杂的人流,塔斯马尼亚特殊的地貌随着公路的无限延伸而逐渐铺陈在视线里。
公路两旁是宽阔的草原,大地在阳光下折射出不同层次的绿色,成群的牛羊置身其中,它们专心致志吃草的姿态呈现出别样的宁静。
毕竟昨晚只睡了几个小时,云彤这一刻很快就打起盹来。乡间的民谣在耳边轻轻吟唱,洋甘菊的清甜在歌声中摇曳生姿。半梦半醒之中的云彤,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翘。
“你忘记的一切,总有一天,你的嗅觉会将它唤醒。”
似乎有人在用轻柔的俄语跟她说话,她循着声音走进沁满薄雾的花园中,看到祖母的身影倒映在玫瑰花丛后的落地窗上。
“姬琪,你要相信的。”
云彤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定了定心神后,她看了一眼车窗外,这才惊觉曾年早已将车泊在了灯塔附近的停车场里。
“我睡了多久?”她问。
曾年两手搭在方向盘上,他看着远方淡淡地说:“云彤,你太辛苦了。”
下车后,两人沿着一条弯曲的乡间小道走到一个观景台前。
脚下嵯峨的崖壁,是惊涛骇浪经年累月的拍打留下的杰作。身后洁白无暇的灯塔,却像一个孤独的小巨人,屹立在天地之间,于无尽的海风涤荡之下,眺望着世界的尽头。
海风轻柔夹带着夏日的香气,山坡上雏菊盛放,冷冽的清香弥漫整个海岸。
曾年问她,为什么14岁时的愿望会是来这儿?
“因为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云彤遥望着海天一线,平静地告诉他,“祖母在莫斯科感染了风寒,回到塔斯后一直卧病不起,没过多久她就因为心脏病的并发而……”
她的声音忽然顿住,恍惚间的悲伤随着海风无限蔓延。
曾年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他身上淡淡的清草气息将她密密匝匝地包裹住,云彤不由贪婪地呼吸着,那种久违的熟悉感犹如安全的港湾,让她知道这个人应该可以依靠。
再硬生生地将眼泪逼退后,云彤慢慢地将脑袋搁在他的肩头上。自然到仿佛他们一直是这样做的那样。
风丝丝缕缕地吹来,裹挟着新鲜的气味,云彤开口继续说:“祖母走后,祖父怕我伤心,他告诉我她只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可是,有多远呢?没有人告诉我答案。”
“我想起祖母生前总说我长大后会走得很远很远,她说人只有走到世界的尽头,看到灯塔才会想起回家的路。”
“那时的我就在想,那为什么祖母去了很远的地方,就没有回来呢?难道她所处的世界尽头就没有一座灯塔为她指明方向吗?”
“所以那一年的我,就想着来到这里。我想如果能遇见她,我一定要把她带回家。”
“可是我又害怕,当我真得来到了这里,仍然找不到她。”
断断续续地说完后,云彤将眼睛紧紧地阖上。从胸口奔涌出来的酸楚此时仿佛无须再压抑,眼泪一滴一滴顺着她眼角的细缝流了下来。
曾年的喉头跟着发紧。这种至亲离去所带来的哀痛与哀伤,深入骨髓,他又何尝不知?他将下巴轻轻抵在云彤脑袋上,与其说是一种抚慰,不如说是互相依靠。
半晌,他轻启薄唇告诉她:“你的祖母一定忘了告诉你另外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