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年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香气,有一种类似雨水、冰冷寒风或泉水的清凉味,同时又含有热可可、或是奶糖那样带有热量的气味,也就是说,他身上的味道是由两者——即易挥发性的和滞重的两部分混合而成。
不,也不能说是混合体。
云彤在心里迅速纠正,觉得它应该是一体的,可现在它们既少又弱,且不连贯。所以她需要找到另外一种分子,一种可以当成桥梁的气味,能不动声色地将两种混合体黏合起来。
想到这儿,云彤不由眯起眼睛。她把椅子慢慢向后仰的时候,再次看向曾年。
“怎么了?”曾年的精神显然要比昨晚好。
云彤沮丧:“要把一个人身上的气味完全复制下来,真得是太难了。”事实上,她却在想那种气味到底是什么?她又在哪里能找得到?
曾年的脸上绽开出心疼的微笑:“云彤,你太辛苦了。”
同样的话,他好像第二次说了。
于是云彤站起身,伸伸胳膊,转动脖子。看到挂在墙上的钟纹丝不动,指针却直直指向数字“4”上时,她的心里有了一丝歉疚。
没想到已经这么晚了,而她或许也真得是需要休息一下。
她走到曾年身边说:“那今天就到这里吧。”
“嗯。”曾年点点头,坐了起来。
“我要回房休息了。”云彤说,眼里却莫名地闪亮,“你呢?是继续躺在这儿?还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曾年一把就将她拉进怀里,两人顺势倒进沙发里。
“哪儿都不去,好吗?”他忽然像个孩子一样恳求她。
云彤在他的怀里微微轻颤。
曾年的怀抱总是那么有力与宽广,带着诱人的气息,让她竟有一瞬的恍惚,这究竟是依赖还是爱,一昧地叫她安心,而后是觉得——幸福。
云彤窝在他的咯吱窝里,嗓音略是干涩地问:“你会打呼噜吗?”
是试探,而不是拒绝。曾年笑着说:“我哥哥从来没有说起过。”
“你有哥哥?”云彤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地惊诧。
曾年缓缓地“嗯”了一声:“他大我五岁,五年前过世了。”
云彤的心猛地震了一下,嘴巴动了动艰难着道:“你当时一定很伤心。”
气氛突然安静,空气里只余下两人浅浅的呼吸在交替。
过了半晌,曾年才饱含深意地在她耳边轻轻说:“死亡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云彤可能有点懂了,在他的怀里蹭了几下,像是一种无声的抚慰。正如下午曾年在灯塔下给予的那般,这份感触相信只有失去至亲的人才会懂得。
曾年的嘴角慢慢弯了起来,他抬手抚上她的长发,换了一个话题道:“有想过要离开荷马氏吗?”
云彤思索了几秒钟,然后认真地回答他:“我不是没想过。可觉得去哪儿都一样。”能在格拉斯学院就读不到半年,就收到荷马氏递来的offer,早已是别人渴望不可及的事。云彤已经很知足。
曾年又问:“那有没有想过自己开一间工作室,随心所欲的创作呢?”
云彤阖上眼睛笑了。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说:“一间工作室,光拥有一个调香师,还有香精香料,是很难腾飞的。”
“……”
“因为除了调香,我什么都不会,连和评香师打交道都要通过索娅,更别提看那些可恶的市场调查、销售报告……”
曾年笑了:“还不会些什么?”
【注】
格拉斯学院:Grasse Institute of Perfumery,中文全名为格拉斯香水学院,入学条件非常严苛,每年只招收12名学生。一经录取,需要连续学习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