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殿试放榜的前一周,北蛮王幼子贺清延抵达皇城。
临行前一日,贺清延身在自己王府里嘱托下人带这个带那个,光是行李就带了几大箱,看着不是像去做人质,到像是外出游玩。
包括关边特产,还有自己养的鸟,猫。
北蛮王贺士高一直嘱托一起前行的管家和侍卫拼尽全力也要保世子周全。贺清延看着父亲一把鼻涕一把泪非但没有为自己只身前去皇城而焦虑,更多的是心疼自家父亲这么大还不懂的照顾自己,若是离开他,他能行吗?
贺清延用力抿住嘴,生怕父亲听到他的言论勃然大怒,但还是没忍住趁私下无人的时候告诉他自己的想法,可否求皇上让您老人家也一起前往,这样两人还可以有个伴,若真是下了监牢也不是那么孤单。
他被自己的孝心感动,谁知换来的竟只是一句“混账!”
小公子一片好心当做了驴肝肺。
贺清延的车架缓缓驶过长街,和睦的春风将车恋掀起一角,隐约露出里面一张俊美的脸,似是在笑着,手里的鹦鹉第一次来到皇城,被车外未曾见过的景色吓得紧紧躲在贺清延的袖子里。随即车里伸出一只手拉上了车帘,隔开外面窥探的视线。
秦瑛站在城楼上,用千里眼向长长的街道望去,透过长镜一队人马正浩浩汤汤往宫中来,估摸一炷香的时间就该到宫门口了。
双儿站在她身边,额前的发丝被春风轻飘飘的吹起摆动,“娘娘,回去吗?站这好一会儿了。”
贺清延以后承爵便是关边十二境的主,对她来说是个不可或缺的人,如果能拉拢他站在自己这,那她便不再是孤立无援了,背靠她的是整个关边。
秦瑛:“走吧,回去收拾一下,晚上的宫宴是要好好收拾下。”
二人向后宫走去,秦瑛对双儿开口:“对了,差膳房的人准备些素食给世子。”
“怎么了?”
“我听人说,世子只吃素。”
使节将文书递与宫门处的礼部接待人员,一群人就这样进入了如诏狱一样的深宫。进门之时使节坐在马上向后忘了一眼繁华的长街,心想不知下次再看到会是什么时候。
礼部官员瞧着这一队人,如此繁多的行李,不由在心里给这位世子和骄奢划上了一起。
按照辈分,虽说与林渊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已封王,按照礼节还是该换林渊一句“表哥。”
林渊吩咐了几位勤快的小厮前去照顾贺清延,以世子之称,一行人随人带领暂住在宫中。
收拾好行李贺清延将鹦鹉轻轻拖入笼中挂在门口,脱离了禁锢鹦鹉在笼子里扑腾着翅膀,说:“恭喜发财。”贺清延轻笑一声。
管家将带来的衣物一箱箱全部稳妥收拾起来,又命几位小厮洒扫一番。
大约快折腾到下午,才快停息。晚上的宴请还是要好好表现,给皇上留下一个好印象,不仅是对世子还是对老王爷。
贺清延:“那位皇帝真有那么厉害吗?听说他不是没有权力。”
一听这话还得了,赶紧伸头在外张望四周确认所有派来的人都在殿外不在里面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关上门苦口婆心起来。“我说世子,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该学学了,这里比不得关边,一个不小心。”
管家用手划了下脖子向他示意。
贺清延不以为然,并没有把管家的话放在心上,继续:“听说他有个非常有谋略上的了朝堂下的了后宫的娘娘,是吗?”
管家点头。
贺清延现下对这位传奇的女子充满了好奇,他在家的时候听闻自己进宫少不了是这位娘娘的主意,更加想要来宫中见一见她。如此赋有谋略的人,还是个女子,倒真是稀奇。
贺清延一直都知道自己父亲私下干得那些勾当,但他懒得管,他对朝堂还是国家并无什么概念,父亲玩他的,自己便在自己的天地里玩着属于自己的,双方互不牵扯,即使自己进入深宫作为万人害怕的人质,人人都以为他怕的不得了。
可谁知他非无甚感觉,更为自己能换个地方体验生活而乐在其中。
“我可以去见见这么娘娘吗?”
管家立刻断了他的这个想法:“不可,皇宫有皇宫的规矩,怎么可以随便前去后宫?”
管家实在不明白世子怎么会问出这种愚蠢的问题,心想你在家大哥娶得媳妇,你能越到偏院趁人不注意就为了自己的好奇去瞧瞧这位娘子长什么样吗?还一脸天真的向人解释自己只是想要瞧瞧没有恶意。
摇了摇头,这位祖宗一样的世子看来还是要多留心下他的动作,指不定哪天脑袋搬家还不明所以。
晚宴上,虽说是家宴犒劳一路奔波的贺清延,但众大臣在场,自己又以后宫之主的身份参与其中,当以正式为主,才算不辱皇家颜面。
一袭红袍,衣上加霞帔,红罗长裙,发髻上挂有珠宝流苏。居于皇帝身旁。贺清延随使节进谏,行礼时偷瞄了一眼龙座上的女子,心想当真是冷艳,不一般啊。
北蛮王久不入朝,朝中大臣都有一些未曾见过的,更何况这位世子,随着他进来为止,大家都纷纷看向他。
少年模样秀气,神色灵动,见有人向他这瞧也不觉内敛,礼貌回复,清泉石上流,干净透彻,让人很难把他和老王爷的狡诈联系起来。
难怪北蛮王宁愿冒着得罪边沙,也要把世子送入宫中,璞玉一样。
林渊摆摆手让他起来就席而坐,坐下看着面前清一色的素菜,眉眼舒展心想皇帝还是没有说的那么可怕,倒是连自己的喜好都一清二楚。
贺清延:“皇上有心了,准备一桌的素菜。”
林渊望向身边的秦瑛,此次宴会都是她做准备,如此一来更是对她着迷。细节虽小但最容易深入人心,贺清延作为日后关边的主子,虽说身在深宫,但以礼相待一来更能明白皇帝未曾因此事牵扯关边,二来对臣子更是关爱有加。
牵了下她的手眼神中透露出“有心了”,秦瑛给以回笑。
“说来惭愧,这是贵妃的主意。”
此话一出,贺清延所有的注意都聚向了秦瑛。上位的秦瑛也看向了他,以礼待人,秦瑛举起酒杯对下方的贺清延一饮而尽。
随后,视线便转移不再看去。留下贺清延仍回味其中,摇晃手中的酒杯,饮下浇灭心中微微燃起的火苗。
贺清延不食肉这个习惯外人鲜少知道,即便在外也会象征性的动一下筷子,但秦瑛却能很好的把握住,一桌尽是素食。
贺清延觉得今晚是他这一路颠簸来到皇城后吃过最安心舒坦的一餐。
虽是家宴,但皇上在自然是放不开,大臣们吃饭喝酒更多的是自顾自不敢放肆,林渊也深知这一点,在与大臣们各饮一杯后附耳在秦瑛耳边说了什么后,离开了大殿。
皇上一走,殿内渐渐富有了生机,不再是之前拘谨的氛围,缓和了不少,臣子们间的话语也多了起来。
秦瑛居于高位听着大臣们的言论,没有发表意见也没有参与,只是如秩序的象征一样位于大殿。
虽有人劝酒,贺清延的视线还是时不时看向秦瑛,高位上的他看起来虽很庄重,却透出一股的孤寂。
贺清延拿起酒杯放在嘴边对一旁的使节说:“这位贵妃娘娘看起来也没有所谓的凶狠啊。”说完笑了一声。
使节暗自思忖,心想狠不狠不知道,只知道如果想好好活着回关边,一切还是小心为妙不要强出头。
时辰不早了,臣子们都在自家下人,侍卫的搀扶下纷纷离开宴席,直到最后一位大臣离开,秦瑛才慢慢随双儿离开往潇湘殿里去。
路走到一半,秦瑛拿过双儿手中的灯笼吩咐道:“双儿,我的帕子好像落在殿内了,你去替我寻来。”
月黑风高,死气沉沉环住整个皇宫。灯笼里透出微弱的光芒不足以照亮前方的路,一切都是朦朦胧胧。
夜晚天冷比不得白日,秦瑛裹紧了些罩在外面的披风,正色道:“世子还藏着做什么,是找不到回去的路吗?”
贺清延从门后慢慢探出脑袋朝秦瑛这走来,“多谢贵妃照顾。”
微微一笑:“这没什么。虽是不如关边的照顾但贵为世子,这些照顾还是必须的。”
贺清延和秦瑛一起向前方走去,深宫弯路多殿也多,明明很短的路却走了这么久,和他并行贺清延更加感觉他并不像是后宫的人,有距离感,更像是邻家姑娘。
贺清延开口:“娘娘一点也不像是贵妃。”
“那我建议改日去拜访下太后,这么能下定义,不妨将太后身上的品质总结一下告诉我,我好学学如何能更像点。”
贺清延爽朗的笑声在这寂静的黑夜中想起:“娘娘误会了,我只是觉得你不像传言说的那样。”
他用手上下比划了一下,感觉更加说不通了。
“哪样?”
贺清延放低了音量,凑近了些,丝丝酒味进入秦瑛的鼻腔,混杂酒味的热气拂在脸上:“传言说你心狠手辣,妖言惑众蛊惑皇上。”
秦瑛不以为然,抬头与贺清延对视,“我看今晚以后,可能还会再加一条。”
“不守妇道,夜半私会。”
虽是深夜,贺清延还是能明显感受她的瞳孔,是如此炙热。
他呆呆僵在原地,秦瑛把手里灯笼塞给他:“黑夜路难走,世子拿着不要再迷路了。”
随后径直往里走去。
贺清延盯着手里的灯笼,上面还残存着她的温度,他叫住她:“是如何知道只吃素食的?”
“一时上点心就明白了。”
上心,上心,上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