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血腥味缭绕,微弱的烛光难以照亮全部,光下是陈珏苍白憔悴,没有血色的脸。
左臂脱臼,在边沙兵大力拖拽下肋骨下端骨折,军医在陈珏前面和后面各安置两块钢板固定不能撑起的上身。
陈珏任由钢板夹住躺在床上,他已经听说是父亲前来支援他的,此刻他正在扛着疼痛思考如何面对父亲。
陈珏自小便很少有见到父亲的机会,除了小年和中元基本上一年都不怎么面对,对他来说父亲只是个名号罢了,怕还没有他们府上的王妈和他关系来得清,但他一直都知道父亲的地位和威名,这么些年来也一直以父作为前进的动力,可是这次因为自己的无能还让他老人家千辛万苦从中西跑到这。
就是为了给他善后?!
一想到这陈珏就感觉胸口一阵堵,咒骂了一句:“娘的。”把在他身上施针的军医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技艺不精搞得将军不快,于是更加细心起来。
陈烃的亲兵进来,看到一眼床上头发散乱面如死灰的陈珏,心下叹了口气放下帐帘面对陈烃:“将军看来不太好。”
“做出那么丢人的事,他要是好才怪了。”陈烃在营帐门口迟迟未进,许久未见心里倒也有些踌躇,他在想进去后看到那小子是以严父的身份还是上将的身份?
慈爱还是严厉?
就这样在自己和自己的斗争中,一直没有进去。
恰逢军医扎针完毕收拾好东西掀开帐帘发现营外的陈烃,说时迟那时快不带脑子向里喊去:“将军,大将军来了。”
说完还向陈烃点点头眼神仿佛在示意:不劳烦将军了,这是我应该做的。带着这份“殊荣”喜滋滋离开了。
剩下一脸菜色的陈烃,呼出一口气,老子是他父亲有什么不能去的?狼崽子再怎样那也是狼崽子,进!
陈珏在听到军医的通传时也慌起来了,夹着钢板的他拼命想让自己能够坐起挽回一下颜面,鲤鱼打挺一样晃动。最终结果却是自己没能直起身父亲也进来了。
努力保持镇静,“父亲。”
陈烃再怎么不在意看到他这幅样子心下也是一软,语气顿时减弱了许多:“伤口还疼吗。”
陈珏:“已经好多了。”
“下次行事不要再这么鲁莽了,不要成为别人手中的利刃还浑然不知。”
陈珏想把这次自己出兵的理由告诉他,还有自己马上就会有专属的跑马场再也不用向户部点头叉腰了,听了他这般话后又咽回肚子里。
等事成之后再说吧,陈珏心想。
看着儿子脸色乌青听取自己的教诲,陈烃以为是自己言辞过于苛责,当下褪去将军的身份:“为父在中西触手没那么长,这次能护得了你那下次呢?你一人在外面对北蛮王还有朝堂那些各自心怀鬼胎的文官定要小心为妙,父亲老了还指望你拖着健全的身子谋一门亲事呢。”
陈珏憋了一肚子终于说话:“爹。”
陈烃:“你也老大不小了,等边沙安静了不闹腾了回皇城好好物色,到时候让皇帝赐个婚。”
陈珏已经听不得他像个苍蝇一样在自己脑边吵个不停,他的父亲不是正经的一本正经,就是一直在他耳边唠叨个不停,他不知道父亲是怎么能有那么多的话的。他别过脸不愿再去理会,陈烃看他除了身上的伤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放心的边说着他边出了营帐。
一直等到营帐彻底安静,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才耳边响起,他命人拿出纸笔写了封信送给了玉春楼的渺一真。
渺一真不紧不慢的把玩自己的折扇看着信上的内容,哈赤带领的士兵虽不多但算是边沙的精英,跟随着去迎战后边沙整体的防护便没有之前那么森严,天机阁的人手很快溜进了放粮草的仓库,一箱一箱搬走了货物。
远在朝堂之上的林渊也听闻了陈珏凯旋而归的信息,心下大喜虽还没收到货物,但已是囊中之物了。
鉴于秦瑛顺利进入殿试,无论获得何种名次都会有一个官职,于是林渊以提前熟悉各中大小事物为由提前让他步入朝堂。
朝堂上,秦瑛还没有官职所以并没有官服仍然身着贵妃的衣物,只是少了附加在发髻和外袍上的各种饰品,倒显得朴素很多。林渊坐于高位望向下面左右方的各位朝臣:“关边传来的喜讯想必大家也已听闻。”
兵部掌事黄方说:“此次陈珏作为驻扎将军击退边沙,实乃大功一件。”
林渊:“爱卿所言极是,陈珏该赏。费清,户部拨款,还有粮草二百车送去关边,对了,还有中西境,陈烃那也是一样。”
户部尚书费清:“臣遵旨。”
“众爱卿还有何要议?”
“臣妾有。”一句女声在朝堂上显得独特非常,众大臣纷纷向这位不合时宜的贵妃看去。
“此次郭年私通边沙,世家大族多有毫无建树的蛀虫混在各方吃官银。臣妾认为皇上应该让吏部彻查每年买官,各地上下无用的官职有多少。”
此话一出,大臣们互相你看我我看你,朝堂上谁是谁的儿子,谁是经由谁的关系进来,大家心知肚明,子辈都是靠着父辈进来,以父亲的声明在朝中谋求官职混个差事。秦瑛这样算得上是断了各家小儿的后路,一时间朝堂争议纷纷。
之前秦瑛和他提过这事,只是被关边的事所耽搁到现在都还未来得及实施,当下她谏言,正是合了自己的心意,也可以顺理成章实施下去。
林渊说:“各位有何看法?”
领首的向来都是最担心的,吏部书令史说:“皇上,这恐怕不妥啊。”
“有何不妥?”
“臣并非阻止查办官职,只是一旦彻查少则好说多的话很有可能会严重影响到原本处于原位官职的事务。像郭年这种的自然是少数,除开这次勾结边沙外,郭年以前在关边任职并没有惹出什么大乱啊,皇上三思。”
下面百官齐声:“皇上三思。”
秦瑛听闻他的言语,心想什么狗屁言论除了边沙那关边什么地方,他就是想要霍乱也没那条件啊,倒是把他带到皇城里看他还能否管住自己的手脚,“皇上,正如书令官所言,一旦停职查办可能会影响到正常事物运转,不过科举刚落下帷幕如今正是为各方学子安排官职的时候,皇上何不趁此次机会将选拔上来的官员安置其中。”
林渊心想他怎么以前从未发现秦瑛对于政事有这些能力,自己这是娶了什么妻子?内外双修,自己可真是好福气。
书令官被堵得哑口无言回身看向其他大人希望有人出来反驳。堂内当下变得如死水般沉寂,各人心中却是像热锅上的蚂蚁跳转个不停。
众大人恨不得在这大殿挖个洞钻进去掩饰自己的心虚。一旁的权律开口:“臣附议娘娘的请求,查办虚无的官职,给寒门子弟入朝为官的机会,一来重整我乌烟瘴气的超纲,二来向百姓们体现皇上的爱民之心。”权律向林渊躬身。
林渊:“好,就按贵妃说的做。门下省即日草拟文件审查各地大小官职的名称和数目,吏部侍郎,钟亭查清楚到底有多少在其中浑水摸鱼坐吃等死的人。”
“遵旨。”
退朝后,林渊随身边公公回了内殿。秦瑛并未离开仍在朝堂,宰相权律都已发话他人没有不遵的地方,都默认准备下朝后回家好好商讨如何安置的问题。品阶高的官员还好大不了砸些钱开家铺子做些买卖,品阶低的原本自己在朝中就没什么地位可言,只能默默承受该有的罢官免官。权律知道秦瑛停留在这的原因,与她并行。
入朝时天色还是微亮,一切仍旧笼罩在黑暗中,几个时辰后的现在却已不是刚才的光景了。暖阳洒下,覆盖在宫中的各个角落。
权律开口:“以后做事还是不要在这么鲁莽了。”
秦瑛无言,她抬头望向树杈上为生存忙碌的雏鸟,在一点点摘取石头藤枝搭建自己的窝,一时出了神。她心想人有的时候还是没有牵挂来得好,不然顾虑的总会很多。
“边沙的事和祖父有关系吗?”
权律知道终是逃不过这个问题,他也不想瞒她,有些事迟早都会知道。“最近皇上待你如何?”
秦瑛:“自然是很好。”
似是松了口气,权律脸上露出缓和的笑:“听我的,两年之内诞下龙嗣,其他的你不用担心,我会为你安排好一切。”
“安排好篡位吗?”声音不大不小,权律望向四周确认没人对口无遮拦的秦瑛表示警醒。“那是龙子,如今宫中只你一人凭你的身份还有我在朝的势力,太子是跑不掉的。”
上一世祖父就是因为沉迷于权力而深陷其中惨死,自己如今还没有推翻陈珏拿到手中兵权,她不敢相信如果这个时候出了岔子自己所有的努力岂不是白费。
只有两年,只有两年改命的时间。
利益熏心,秦瑛没好气的说:“我有计划给皇上安排侧妃。”
权律只感觉不可置信,天下有哪个女子会愿意丈夫纳妾,更何况是自己的意思。“娘娘在说什么?”
“宫中冷清我一人无聊,多些女子进来为皇上增添子孙福,这不是身为皇贵妃的我该考虑的吗?我比不得祖父,深宫之人自以皇上为重。”
“前面就是宫门我便不送了,祖父慢走。”权律也没在说话,坐上马车离去。
秦瑛站在原地心想计划得快点进行,科举放榜才子进入朝堂填补空位,下一步就是迎接即将到来的小北蛮王贺清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