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东部,坐落着一座精致的楼阁。明黄色的琉璃瓦覆于灰瓦白墙之上,围墙屋脊上盘踞着条条雕龙,双须飞动,鳞爪张舞。
眼前这气势凌然的建筑,便是文华殿了。
文华殿本是太子处理政事,平日休憩居住之所。
后皇上提倡经史百家,便命人将此改建,供朝廷官员之子与太子聆听太傅讲学、谈经论道所用。
这文化殿分为东南西北四角,这东角是学子们博谈古今之处,而这北角便是收藏百家典籍的藏书阁。
小应子引着墨松宸到了文化殿前,同殿门前的守卫打了声招呼,两人便向里间走去。
一个小太监正沿着长廊打扫着红漆柱旁的灰尘,见到小应子引着一个凛若冰霜的人走进来,忙放下手里的扫帚上前阿谀奉承道:
“呦,应公公您可是好长时间没来啦,今日您亲自来文华殿是所为何事呀?”
要知这小应子虽品阶不是最高的,可毕竟是皇上贴身太监的徒弟,若是能攀上一二,以后的前程也算是有了盼头。
这小太监又偷着瞧了瞧旁边的人,虽眉清目秀,俊美无比,可这一身的寒气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小应子瞟了这小太监一眼,“我身边这位是墨小将军,此次特来寻太子伴读萧彦大人,你可知道大人在哪?”
小太监一听面前之人是那令人闻风丧胆的修罗王,忙颤微着跪下道:“奴才参见将军,萧,萧彦大人他正在北角的藏书阁。”
“没你什么事了,你继续忙你的吧!”说完,小应子没再理他,又引着墨松宸往藏书阁走去。
墨松宸刚踏进藏书阁,便见一男子戴着白玉束发冠,身着浅白襕衫,袖口银色花纹精致细腻,手捧一本卷轴站在两排的书架间,全神贯注地看着什么。
男子听到来人,看了一眼,不骄不躁地将手上的书轴卷起,从容不迫地走到来人面前。
“应公公今日来,可是陛下有要事吩咐?”声音温文尔雅。
萧彦的温柔和善一向是宫中出了名的,他待人亲善,从不苛责下人,宫里人大多十分尊敬他。
小应子忙恭敬有礼道:“大人,这位是墨小将军,今日是特来寻您的。”
萧彦瞥了眼旁边的冷面三郎,虽多年未见,不过他这面无表情的神态却从未变过。
墨松宸也打量着萧彦,眼前人虽脱了从前的稚气,却仍是那般的温润如玉。
墨松宸和萧彦由于两家交好的缘故,幼时也是见过几面的,两人又年纪相仿,凌文烟和许氏常常撮合他们两个一起玩。
只是他们一个喜读书,一个不喜说话,彼此间便也极少交流。
自萧彦的母亲辞世之后,两人也是再未见过,所以一时之间却也没认出对方。
只是今日见了萧彦,墨松宸总觉得他的相貌和这周身的气韵颇为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见过松宸兄!”萧彦听了小应子的介绍抱拳行了个兄弟间的礼。
“见过彦兄!”墨松宸也和善地回了个礼。
小应子见二人攀上了话,自己这份差事也算是了了,先辞了两位大人,回去复命了。
萧彦引着墨松宸上坐,又泡了杯信阳毛尖给他品尝。
墨松宸谢着接过,“我刚才进来时见彦兄看书看的入神,不知什么书令彦兄如此着迷?”
萧彦莞尔一笑,将手中的卷轴递了过去。
侧面镌刻着几个清秀的字“谏太宗十思疏”
“不知彦兄为何喜爱这本书呢?”墨松宸内有深意地看着萧彦问道。
萧彦看向藏书阁外的擎天,眼中似是充满希冀。
“君人者,诚能见可欲则思知足以自戒这段是我最为钟爱的,每读一遍都受益匪浅。心中也不得不感叹魏徽的高瞻远瞩,学问渊博。萧某不才,希望能从先人的书中学得一二,也算不辜负了先人的智慧。”
墨松宸看着面前思绪远行的人,多年不见,他的身上更多了几分成熟稳重。以他的才能,日后定会翱翔于九天,非池中之物。心中也不免多了几丝欣赏。
萧彦想起墨松宸今日的来意,收回了思绪问道:“松宸兄今日来访,不知所为何事?”
墨松宸将手中之书交还给萧彦,“我今日前来,是受家母所托。她多年未见彦兄,甚是思念。望彦兄闲暇时来墨府一聚。”
萧彦听了点了点头,“自家母离世后,我听闻凌姑姑病重,便没敢前去打扰,怕姑姑见了我又要伤心。如今算起来,也是许久没有同凌姑姑相见了。”
又思索了一下近几天的事务道:“正好太子殿下近几日去了宝华殿听大师讲经,我不必陪殿下他聆听讲学。今日便可请示了陛下,明日去拜访墨府,不知凌姑姑可否?”
“家母这几日都闲着无事,既然彦兄如此说,我今日归家便回了家母,明日在墨府恭候彦兄莅临。”墨松宸抱拳以谢。
复又环顾四周,目光定在书阁角落里铺的一层简单的地席上,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彦兄平日料理了宫中事务后,不回丞相府而是在此就居么?”
“松宸兄是说那个地席吧,那只是我平日午后暂且歇息的地方。只不过我确实平日不常回家中,而是在西角的易安阁居住。”萧彦见墨松宸瞧着角落里的地席回道。
“这是为何?”
萧彦似是想到什么,那眼中一闪而过的忧伤却没逃过墨松宸的眼睛。
“我之所以在宫中留住,一是因为这文华殿内的藏书阁汗牛充栋,家中所存无法相比。二是因为......”
萧彦顿了顿又道:“二是因为自家母辞世后,家中珍夫人当家,久而久之也便没了从前的熟悉感。我便自请了陛下于文华殿居住,侍奉太子殿下也方便些。”
墨松宸听了萧彦的话对他留宿于宫也是理解,虽心中也替萧彦的身世无奈,眼中却无一丝波澜,只是点了点头。
“彦兄如此说我便明白了。”
墨松宸望了望外面的天,瞧着自己出来也有些时辰了,母亲定还在家中盼着他的消息,该早些回去了。
更何况,他晚上还要去寻一个人,想到这,风姿秀逸的脸上噙出一抹笑。
“家母还在等着我,我就先告辞了。”
萧彦点了点头,从席间站起理了理衣衫,两人相互行了个揖礼辞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