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景坐在江边的石头上,看着江水一路往东,缓缓流去。
谁能想到,这个三十岁的青年,在十六年前,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那时他刚刚穿越而来,父母俱亡,无有依靠。
江水里面倒映出他的人影,模糊的看不清脸,岁月在他脸上定格在了二十岁,使人一见,就知道他成就先天的日子极早。
那李家的信使见着这个家族的大敌,纵然是仇怨满腹,可心底也不得不佩服对方,是比之家主李持还要耀眼的天才。
他恭恭敬敬的上前行了一个大礼,双手托举着一块白色绢布,说道:“李家使者李恭,见过沈宗师。这是家主让我给您送的请柬!”
沈元景伸手一招,一边打开绢布,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李恭?武林三公子哪一位?”
李恭苦笑一声,说道:“些许薄名,岂敢在天外神剑面前不自量力?况且另外两位已然踏入人榜,一飞冲天了,只有我还在蹉跎岁月。”
沈元景一目十行的扫完绢布上的字,面上虽无表情,心里却是震撼异常。这份请柬并不是李持的邀约,而是李家老祖李栋,自知寿元将近,不愿默默无闻的死去,邀请天下英雄过去观礼。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沈元景叹息一声,这件事已然不算新鲜了,在三年之前,就有人透露出李栋行将朽木的消息。
初始众人不信,后面李家也不否认,大家才知道是真的。除了几个有恃无恐的势力之外,大多数人都更加小心翼翼,不敢得罪李家,生怕那老鬼临死之前,拉一个垫背的。
这三年没有动静,倒是叫大伙悬着的心又放下了,同时生出疑惑来:“这老鬼到底还死不死了?”
沈元景得罪李家甚深,自然不会轻易答应前往,开口说道:“现下李家最恨的人是我吧,还愿意请我过去,也算是难得。”
早在三年多前,平江一战,哄传天下,奠定了丰州的势力划分,王家大得其利,用心经营,总算将这一块地盘初步纳入掌控之中,实力大增。
沈元景以一敌二,战成平手,非止是将自己的声望拔高了极多,还引发了苏玺和李炔之间的矛盾。
两人事后互相指责,苏玺心中对李家多年的不满一下子爆发出来,回到乘州之后,迅速将李家渗透去的半郡之地夺了回来,随后宣布,不再和李家以君臣相称。
最为忠诚的盟友背叛,这对李家来说,哪怕是失去整个中州之外的势力,都比不上这个损失大。
在这之后,李栋命不久矣的消息又传了出来,对李家打击更大了一重,金台派随后将李家的半郡之地纳入掌控。
别人怕李家老祖,金台派长老陈均地榜排名第六,可是一点也不顾忌。李栋杀不死他,李家就要在其身陨后迎来无尽的报复。
若非沈家势力大减,清水帮处事谨慎,恐怕也都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身为李家的一员,李恭如何能不恨沈元景?不过他也知对方这是一句试探之语,便微微低头答道:
“怨恨也好,敬佩也罢。我身份低微,对于众位长辈和沈宗师的事情,参合不进去,也没有那个资格参合。”
沈元景见他说话滴水不漏,点点头道:“武林三公子名副其实,果然是一个泛泛之辈也无。”
他虽是要较对方年轻许多,却是老气横秋的口气,倒也不显违和。李恭躬身行礼,即刻离去。
白羽世界的信鸽这些天忙碌了许多,沈元景一日之间,连发数封信函,飞往各地。
他收到的回函时间不一,可里面都说李家来邀请的时间是同一天,可见其用心。
几番联络,真武派、栖霞谷、萧家、清水帮等各家掌门都决意前往,沈元景也就去了担忧,在中州边界,和王耀奇汇合,一赶往皇城。
这座天下第一大城白天的景象,沈元景尚且是第一次见。阴暗的天依旧有一阵阵热浪袭来,全是武者的气血聚集。
城池上空的云格外的高,也或许是被城里喧嚣的声音掀得远远的一般。人人脸上带着笑意和闲适,仿佛一点也不知道这里最大的那根支柱,将要离去。
两人带着随从到了李家准备的寝居之地,果然是一地的熟人。沈元景刚刚和虚数道人说过话,就听着旁边传来姜大卫的声音:“咦,这老鬼的面子果然是大,连道长你都惊动了。”
王耀奇和沈元景又向他行过礼,他盯着沈元景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这年轻人,真是了不得啊。那苏玺和李炔联手,我要胜过,都得费好大的功夫,你大半天时间就逼得两人承认平手,我都好奇你的武功究竟有多高了。”
“岂止是姜兄好奇,我也好奇着呢?”戚原平与赵无畏从后面走来,朗声道:“元景贤弟,这又四年多过去了,你的武功也该跟上一层楼了吧。李家的榜单总是猜不准你的位置,你自己说一说,现下能排在第几吧?”
沈元景正要说话,后面又传来一声大笑道:“恐怕比我都要厉害了。”看其身后跟着的萧奉天,便知这人恐怕是萧家家主萧朝阳了。
就这一个小小的前厅,就聚集了七位地榜高手,其中三位前十,说起来要吓坏了不少人。
几人所说笑笑,那姜大卫突然叹了口气,说道:“李老鬼也要死了,他们那个年代,就真的结束了。”
除却沈元景和赵无畏外,众皆默然。这五人在李栋纵横天下的时候,还只是刚出江湖的毛头小子,无不听过其凶名,甚至长辈也在他手里吃过不少亏。
萧朝阳说道:“枭雄迟暮,也叫人唏嘘不已。不过他这一死,李家剩下的两位,可就支撑不住这么大的家业喽。”
戚原平却摇摇头说道:“李持也是天纵之才,纵然不如元景贤弟这般的天资无双,也不可小觑。”
“再不能小觑又如何?”萧朝阳道:“李持刻薄寡恩,连苏玺都被他气走了,如今已是四郊多垒。
我看着顾家顾松言过来了,金台派的陈长老不怕死也来了,也就是沈流舒那老小子胆子小,不敢前来,否则今次他家的敌人全都聚齐,真是应了八方受敌之说。”
沈元景在一旁微笑,在场之人代表的势力,都对中州有想法,不过要问天下间谁最迫不及待,自然是沈家了。
自诩最古老的势力,高贵无比,当年也曾和李家争夺过中州,却惨淡收场,至今仍是不死心。可沈流舒今日却不敢来,显得有些色厉内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