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你怎么出去了那么久啊。”风了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本就泛红的眼眶现在显得更加红了。
风杞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揉了揉他的脑袋:“刚刚叔叔不在的时候,哭了?”
“才没有呢,我只是困了,是打哈气打的。”风了序的脑袋突然低了下去:“叔叔,你会离开我吗?就像我们离开言诺姐姐和他们一样,不打招呼的离开吗?”
“这不是你现在该想的事情,走吧,叔叔带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这美好的世界。”
风了序的兴致不高,但是还是在风杞川伸出手的那一刻,立刻伸出手抱住了风杞川的脖颈,风杞川没说什么只是抱着小家伙的手缩紧了些。
拨开云雾见到的未必是月明,好人有好报,恶人有天收,这句话金若棠再也不信了,再也不信这鬼话了。都是狗屁,全部都是狗屁!
这玉关尺的百姓何其无辜,曾经花畔的百姓何其无辜,那些保家卫国而失去双腿的人何其无辜,妇孺孩子何其无辜,这战火纷飞害死的人何其无辜,左家一代忠良何其无辜,为何,为何到了最后还是落得一个不得善终的下场。
如果这是所谓的正确的路,可是这是一场满是鲜血的噩梦,是挥之不去的梦魇,是不到夜中也能瞧见的亡灵,她不害怕,她却悔恨。
是不是她,是不是她将所有的一切改变的结果,是不是这是她重生而归的报应!她只想要护住一个人,却害死了这么多人,如果不是她的话,如果不是她说出了昭王的话,那么天下应该还是太平的,哪怕只是假装的太平。
两年前的时候她对即将到来的太平嗤之以鼻,所谓的粉饰太平又能撑到几时呢?可是现在她却无比怀念那段时光,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失去的时光。
外面的阳光过于刺眼,像是一道惩罚,要将她身上的罪孽连根拔起,她抬眼看向天空,万里无云,天空蔚蓝,是左时越说过的模样,他曾经说过的边疆,曾经喜爱的草原,敬爱的祖父祖母,全部都化为了泡影。
在这里除了鲜血就只剩下了人的悔恨。
“若棠,这不是你的错。”
金若棠脸上挂着两行泪,摇头:“不,这是我的错。”
“你只是人,你一个人救不下天下那么多人,取舍就在此间,人不该为过去的选择感到后悔和懊恼。”
“那师傅呢?师傅有后悔过吗?师傅明明知道净鸾和乌蒙就在京都郊外的山中寺庙的时候,师傅有曾后悔跟他们合作吗?”
“师傅,您曾后悔过吗?差点害死自己的徒弟,后悔吗?”
“师傅,您应该是后悔的吧,要不然怎么会将解药送到我手中呢?”
“连师傅这样仙风道骨的人都会后悔,我怎么会不后悔!”
金若棠继而抬头看着天,天空那么蓝,纯净的颜色倒映着这片徒弟的恩怨血色,天在想什么?它会嘲笑大地的无能吗?还是会可怜的大地的裂纹。
“如果上苍再给我一次选择,我一定成为了鬼,人心即鬼蜮,人在此中不能畅快通行,唯独鬼,游刃有余。”
被指责质问的白彦依旧是那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比他离开之前还要冷上许多,他淡淡地说道:“人都是自私的,我不是神,自然如此。”
“是啊,人都是自私的,可我好像做错了,从一开始就错的离谱,偏离了正道,我不信是非善恶,因为是非善恶是人为定的,我信我自己,而到现在,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不该信了。”
“这世间尔虞我诈,就连身边之人也要日日提防,生怕自己成了旁人的鱼饵。”
“我们几个人到底为什么能聚集在一起啊。”
“你们又为什么在这里呢?”
金若棠以为自己活过一世该对人心了如指掌,起码要比这些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要多活了几十年,她自认为自己是女子,心思细腻,能察觉到旁人察觉不到的事情。
可是到头来,自己成了那个小丑,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笑话。
几年时间,她似乎什么都没有做成,没能护住临城的百姓,没能在京都闯出一片天地,甚至还差点连累了自己的兄长。她一事无成,想做的事情没做到,说的大话倒是不少。
像她这样的人,还能做什么?还可以做什么?
累赘,废物,拖油瓶,大话精,她没做成想象中顶天立地飒爽的女豪杰,也没做成记忆中温婉有礼的左夫人。重来一世,她成了最没用的笑话。
手持软剑的那只手慢慢抬起,缓缓放在自己的脖颈处,她只需要轻轻一用力,她就可以自刎于这天地之间,带着自己的罪孽和不甘一起消散于这里。
这里是她曾经想来看看的地方,也是她最想来的地方,她看见了左时越前世最喜欢的地方,可是她好像是把这里搞砸了。
眼泪顺着脸颊落在软剑剑身之上,清脆的声音仿佛催命符一般,就在她要动手了结自己的时候,一道声音从远到近,当温度攀上她的手腕,思绪在一瞬间回笼。
金若棠茫然地看着自己手中的软剑,似乎还没有从刚刚的事情中缓过神来,章则心有余悸地看着金若棠,他想象不到自己如果再晚来一步的话,会怎么样。
如果他再晚来一步的话,怕是姐姐的剑就会刺入姐姐的喉咙里面,那么他将失去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姐姐,你没事吧?”语气中透露着明显的关切,很显然他刚刚是害怕极了。
金若棠振了振心神,缓缓想起了刚刚发生的事情,她好像是对他们说,出去透透气,然后不知道怎么的,觉得阳光很刺眼,整个人都变得恍恍惚惚,再然后她想了很多事情,说了很多话。
她回过头去的时候,周围除了章则一个人都没有,她记得自己刚刚是在跟师傅说话才是,而且还说了那么过分的话。
师傅本就不是郦国人,也没有义务对郦国做什么事情。
要是平常她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在中了什么致幻的东西吗?
章则扶着金若棠走入佛堂之中,果不其然其他人都在佛堂之中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