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杨洪的奏疏之中,臣看得出来,这一次杨洪虽然阵斩三十余人,其实是两军对峙的局面,瓦剌扣边人数,最少有万骑之多。”英国公张辅说道。
“万骑。”朱祁镇说道:“瓦剌想做什么?”
此刻的朱祁镇心中愤怒之极。
瓦剌使团再次出现,这本就是很平常的事情,瓦剌使团来往北京城的频率本来就很多,朱祁镇也不是太在意的。
只是这一次瓦剌使团所来,却大不一样。
之前瓦剌使团二千多人,已经顶天了。
朱祁镇毕竟已经下达了命令,限制瓦剌使团人数,人数太多,是不给入关的。
但是这一次,瓦剌派出过万骑兵,号称使团。想从大同入关。
但是杨洪怎么可能同意,故而他带了大同镇所有骑兵,与瓦剌对峙。
双方聚集大军,自然也产生了摩擦,简简单单摩擦,就死了三十多人,大多是死在斥候交锋之中。
双方死亡人数大致不差。
最后,在杨洪的严阵以待之下,瓦剌使团终于遣散了护送军队。对,瓦剌使团说,草原上马贼太多。需要派兵护送。
这就分明是连撒谎都很敷衍。
什么样的马匪需要万余骑兵护送,想来这马匪最少要有数千骑吧。
草原上很多部落壮丁都达不到这个标准。
甚至说如果真有数千骑的马匪,内宫朝廷就会下令招降了,只要投降朝廷,最少不给一个指挥使当当。
凭空多了数千骑兵的助力,一点口头上的实惠,朱祁镇也就不在乎了。
如果草原之上,有数千体量的马匪,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这是哪个部落出来捞外快的。
瓦剌才是草原上最大的马匪。
谁敢打瓦剌的主意。
朱祁镇说道:“瓦剌是要与朝廷开战吗?”
张辅说道:“臣以为恰恰相反,瓦剌是示朝廷以强,让朝廷不敢轻举妄动。”
朱祁镇只觉得瓦剌咄咄逼人,他有意让成国公出塞,就在漠南左近,距离边墙一二百里的地方,与瓦剌大军打上一仗。
这个距离之内,大明骑兵未必真怕了瓦剌骑兵。
瓦剌的武力却是强,但他有太多内部问题,并非无懈可击,而朝廷大军战斗力一直在衰弱,但是当年北征老将大多还在,很多精锐军队的战斗力,还是可以保证的。
但是这些人是老将,可能守城有余,至于进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归西了,能守住就不错了。
“国公,如此说了,瓦剌而今怕了朝廷。”朱祁镇说道:“朝廷可不可以出塞,先破瓦剌一路。”
张辅说道:“陛下,虚实强弱之间,是可以相互转化,用兵之道,就在其间,而今瓦剌这一次试探,有多层含义。”
“只是臣还是之前所言,可战不可战,在我不在敌。”
“陛下准备好了吗?”
朱祁镇叹息一声,思虑重重,一时间不能下决定。
忽然有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的过来,跪在地上,将一个白布裹着的折子,双手递给朱祁镇。
朱祁镇一看,浑身一颤,说道:“这是那为爱卿没了。”
“兵部徐尚书。”这个太监不敢抬头说道。
这种特殊标记的,都是遗折。
朱祁镇叹息一声,想起了他当初第一次见徐晞的时候,那个时候徐晞行程数万里,将九边情形一一汇报给朱祁镇听。
这一切都历历在目,仿佛还在眼前。
朱祁镇委托徐晞修整边墙之后,宣府,大同,还有北京城附近的关卡都得到了极大的修缮,不敢说固若金汤。
当时想来,瓦剌长驱直入,直抵北京城城下是不可能的。
似乎什么样的荐主,就有什么样的官员。
杨溥推荐的徐晞,就和杨溥一般无二都是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做起事情来,简直好像是拼命一样。
上了年纪的人了,还事必躬亲,凡是都要过目。有这个下场,是情理之中,预料之外。
朱祁镇叹息一声,心中暗道:“兵部尚书之位,又要悬空了。”这又是一个麻烦,他随即打开徐晞的遗折。
从徐晞的遗折的内容来看,根本称不上是遗折,只是一句带过自己不久人世的话,也没有要朝廷安排子女之类。主要说的是一件事情。
那就是兵部与户部之间,关于驰道所有权的管辖问题。
在修建边墙的过程之中,徐晞敏锐的感受到了驰道的好处,户部用来转运粮草。徐晞也用来转运其他各种物资。
虽然仅仅完工了一条北京城到宣府的路线,而且因为用的频繁,很多地段的木制轨道,要频频更换,增加了成本。
但是不管怎么算,都比之前的运输方式节省太多了。
当时徐晞就上奏想要将驰道的管辖建造维护的权力,从户部调到兵部。
因为兵部有一项职能,是管理驿道的。大明遍布天下的驿道驿站网络,名义上是归属兵部管理了。
有这先例,将驰道归属于兵部管辖,合到兵部下属驾部之中。也算是合情合理方便管理。
兵部再去争太仆寺的马,就简单多了。
这个议题,朝廷之中争论了很久了。
徐晞连遗折都在说这件事情。
让朱祁镇深刻的感觉到,这一件事情不理顺了,恐怕影响朝廷运转了。徐晞的遗折,或许是理清这一件事情的一个契机。
不过,这一件事情还要放一放。
而今兵部尚书空缺,朱祁镇对瓦剌的一切军事行动,都必须暂停一段时间,或许一个月,或许两个月。
朱祁镇想打仗,是想打胜仗,决计不会想打败仗。故而这个时候,还是想放一放瓦剌的事情吧。
朱祁镇说道:“传令给昌平侯杨洪,让严守边墙,不许瓦剌骑兵南下,至于瓦剌使团,只要向朝廷报备的,就放了吧。”
“重申朝廷禁令,决计不能超过千人。”
“陛下英明。”张辅说道。
朱祁镇说道:“朕知道,好饭不怕晚,只是徐晞却是可惜了。来人,派人去徐尚书家中祭奠,并赏赐家属,一切从仪。”
对一个尚书该怎么祭奠,宫中都是有规矩的。
朱祁镇不用多说话了。只要交代下去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