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不应该同情那厮。

顾深抬眼见艾亦沉还在看电视，双手捧着手机，迅速输入。

【他迷路了，被我不小心捡着了。】

刚按出去发送，列车转弯，车厢剧烈晃动，顾深光顾着打字没防备，一头撞了上去。

嗬，真是没脸见人了。

下一秒，头顶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

“麻烦保持距离。”

……

顾深红着脸从艾亦沉胸前抬起头。

为了掩饰尴尬，她揉揉鼻子，不满地嘟囔了句，“好硬。”

艾亦沉嘴唇微动想要说什么，可最终还是隐忍地闭上嘴，继续看电视。

电视反复播放着房产中介公司的广告，顾深虽然看不到，但是能听到。听都听烦了，不知道某人怎么能看得那么入迷。

手机又一阵震动。

艾亦沉调整了一下笔直的站姿，改为微微躬身，给紧贴在车厢壁上的顾深勉强留出了一隙空间。

她拿起手机，果然又是伊镇。

满屏的狂轰滥炸。

顾深快速扫了一眼就放下手机，还是先解决眼前危机为妙。

嗯对，眼前这位明显情绪不对。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顾深试着缓和气氛。

“今早。”艾亦沉眼睛看着电视，嘴里回答道。

“哦。那你到我公司这来是有什么事吗？”

“接你。”

顾深愣了一下，随即在脑海里判断了一下这句话的可能性。他连夜赶回来，看样子连时差都没来得及倒，绝对不可能是为了回来接她的。最有可能的就是路过，或者到附近有事，顺便而已。

明明不是特意来接她还这么说，肯定是故意想卖她个人情，她可不能平白无故搭个人情进去。

“我其实不用接啦，”顾深笑笑，“我自己能回去的。”

艾亦沉的眼睛终于从电视上挪开。

他弯下腰，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轻道，“我当然知道，鼻青脸肿的爬回去，也算能回去。”

“……”

艾亦沉眼神满是戏谑，小箭簇一般射过来。

顾深愣了半晌，才咬着牙忿忿道，“我哪儿得罪你了，至于这么诅咒我吗？”

“如果我刚才不出手，我说的就是事实。”

“那你凭什么不出手啊，你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见死不救吧？”顾深十分有理。

“顾小姐，出手相救的前提至少得够得着吧。”艾亦沉。

“你既然来接我了，就得保护我，不然你来干嘛！？”顾深。

“……强词夺理。”

“谁强词夺理，我说的是道理。”

“OK，那你说你到底是要我保持距离，还是要我能及时保护你？如果你想让我保护，就不能离开我。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吧？”

“……”顾深好像有点明白他生气的原因了。

只是他的话……

他是随口一说，还是真心实意？是仅限于这条下班路上，还是可以延伸到以后的岁月？

顾深一时拿不定主意。

而他也目光灼灼，似乎想从她眼睛里看出点什么来。

二人就这么僵持着。

好像一场无声较量，看谁先认输。

十秒钟后，顾深终于低下头别看眼。

“我不用任何人保护。”她盯着他衬衫上的第二粒扣子，抿着嘴倔强道，“下车以后，我希望我们能够继续保持距离，就像以前一样。”

艾亦沉眸光陡寒，拎着电脑包的手也骤然收紧。

地铁电视广告里的女人依然用夸张的声音喊出“买房子就上xxx”，扶手栏杆上的吊环随着列车一下一下规律地晃动，拥挤的车厢里有人带着耳机，有人看着手机，有人抹着汗，一切都跟刚才一样。

可顾深觉得好像又有什么东西变了。

一种莫名的伤感，从晃荡的空气里蔓延出来。

就在这时，顾深听到一个熟悉的词汇，让她莫名其妙的感伤瞬间化为轻烟。

“蛇、蝎、美、人。”

艾亦沉冷冷说道。

……

……

嗬，说她是蛇蝎美人？

从他的语气里就知道，他绝对绝对不是说她长得像月季花一样好看，他肯定肯定说的就是字面意思。

报复，赤裸裸地报复。

她不就是刚刚用这四个字形容过他吗？

顾深怒发冲冠，正要反唇相讥，地铁广播通知站名，他们马上到站下车了。

顾深愤愤不平，也只能先放下私人恩怨。

原因无他，主要这一站上下车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而这种情况对女生来说，“下车”绝对是个技术活。

关键看站位。

位置好的话不用自己挤，自然有人推着你下车。要是位置不好，或者动作慢了的话，那就只能被蜂拥而上的堵在里面，乖乖到下一站再坐回来了。

顾深有一次因为正打着电话慢了半拍，还有好几次也是因为没跟上前面的人，就生生被堵在车里，搞得她每次下车都很忐忑。

这一站开启对面车门，也就说顾深此刻的站位在最里面，对她来说十分不友好。

门开后，艾亦沉走在前面，顾深紧跟其后生怕掉队，可就在绕开那个又大又破的行李箱时，她还是慢了一步。

门外速度快的人已经开始上车了，排在前面的还是好几个彪形大汉……

顾深倒吸一口凉气，不会又下不去了吧。

情急之下，她匆忙伸手希望能捞根救命的稻草……

艾亦沉仗着人高马大顺利地下到站台，却没见着顾深。他很少坐地铁，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下错了站，或者……

他想起顾深那句“下车以后，我希望我们能够继续保持距离”，不由得心中苦笑。

或者，生平第一次被女人“保持距离”了。

哼，她还真是说到做到！

就在艾亦沉失神的片刻，只见一众上车的虎背熊腰里突然伸出一只细嫩小手来，犹如在冲锋大军里夹缝逆行的逃兵。

那小手似乎要抓住些什么，指甲划过他小腹处平滑的的衬衫，然后迅雷不及掩耳地抓住了他的裤腰。

好像孙猴子终于找着了合手兵器，四根手指头一碰到裤腰，便嗖得插进去，紧紧抓住——

不放。

……

……

列车呼啸而过，行人们匆匆忙忙。下车的人很快消失在站台两侧，新来的人又开始排队。

站台边上，一个高大俊美男子，一手拎着电脑包，一手拿着西装外套，英姿卓群，笔直而立，唯独与他形象不符的是他腰前皮带上紧扣的一只细嫩小手。

而那小手的主人——一个穿着深v吊带的姑娘，正一动不动，僵愣当场，宛如天雷劈中。

有人注意到站台边上奇怪的二人，偶尔投去好奇的目光。

地铁风吹过，姑娘的发丝飘扬，凌乱而张皇。

顾深万万没想到，她不过就那么随手一抓，怎么就抓进他裤腰里去了呢？！

怪不得那么合手呢！

艾亦沉也完全料不到会发生这一幕。

不过须臾之间，她的手就伸进了自己的裤腰里，根本来不及反应。

站台上的红色电子钟一闪一闪跳跃，巨幅流动广告屏一页一页切换，广播里提示着下一辆车在2分钟后到达。

站台边上的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