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老夫子在三千多年前就教导世人要“慎言慎行”，顾深也承认，她要求艾亦沉和她保持距离的时候，确实稍微欠缺了那么点谨慎。

但谁能想到，打脸时刻来得那么快，那么让人措手不及。

偏艾亦沉没有系皮带，裤腰处被她拽得矮了一大截，还露出了蓝色内裤上绣着的品牌英文字母。

要是她力气再大点，或者他裤子再松点，恐怕露出的就不止几个英文字母了。

“你怎么不用皮带？”顾深恶人先告状。

“你指的保持距离，就是保持这种亲密距离？”艾亦沉阴着脸。

当然，不是！

先发制人失败。

顾深的脸红得能滴出血来，此刻的她恨不能横空变出一把菜刀，斩断那只塞进男人裤腰带里的手，然后打死不承认是自己的。

可是现在……

她讪讪抽出手来，还不小心带出一片衣襟。

“不好意思，手误。”

指尖好像还带着他的体温，她把手背到身后，尴尬得不敢看她。

“手误？”艾亦沉冷哼一声，“如果换作是我，是不是就要被你打入十八层地狱了？”

“呃……别生气嘛！”

顾深讨好地伸出手去，把他把裤子提了提，又象征性地抚了抚平他的衬衫，见他还冷着脸，又小心翼翼想帮他把衣襟再次塞回皮带里。

就当她柔软的手指再次触到他坚硬的小腹时，艾亦沉猛地向后退了一步。

“放火！”

他冷冷抛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

放火？什么意思？

顾深琢磨了半天，觉得艾亦沉指得应该是“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里的放火。

热闹的大街，平整的人行道两侧，一左一右走着两个人，像两条平行线。

难不成真要形同陌路吗？

万一到家被庄雅淑发现两人异样……

顾深瞟了一眼明晃晃的太阳，又看了一眼对面的艾亦沉。他的衬衫不知什么时候全从裤腰里抽了出来，空空荡荡的，显得更加细瘦。

“咱们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她小跑两步，凑了过去

只要现在不尴尬，以后也不会尴尬。

艾亦沉停下来，冰魄一般的眼神看着她。

呃……

明明艳阳高照，为啥顿时冷气逼人，汗毛直立。

“呃……幼稚是我一个人的，与你无关。”顾深。

“麻烦注意距离。”艾亦沉继续向前。

顾深连忙跟上，“我说的保持距离，也没说保持十米距离啊！”

“不好意思，这个世界不会始终如你所愿。”艾亦沉面无表情，冷冷说道。

“行，算我错了，我也允许你放火，总行了吧？”

“嗯？”

“你不就是嫌我放火，不许你点灯嘛！同事朋友之间平时要保持距离，关键时刻不也得搭把手，拉上一把嘛。”顾深说完，诚恳道，“我也允许你放火，你说吧，你想让我跟你保持几米，我这回听你的。”

艾亦沉愣了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一米，行吗？”顾深走到他旁边，心想管你几个意思呢，到家之前赶紧搞定这人，要不然真是……太别扭了。

“五米吧。”艾亦沉。

“……要不一点五米，”顾深比量了个距离跳过去，“这样，总可以吧。”

艾亦沉没说话，继续往前走。

顾深知道他这是默认了，终于松了一口气。

马路上车辆来来往往，汽车鸣笛声，公交车进站的喇叭声，还有蛋糕店外放的音乐声，地摊小贩售卖声，汇织出一曲下班路上的交响乐。

人行道上停放了不少自行车、电动车，顾深为了避开这些障碍物还有往来行人，不一会这一点五米就变作一米，再过一会这一米又变成半米。

后来，她干脆跟他肩并肩走在一起。

靠得这么近，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顾深发现，但凡超过半米距离，艾亦沉就得弯下腰听他说话，而他若是直起腰来说话，她也听不太清。

个子长太高也是很麻烦。

只是艾亦沉却不嫌麻烦，只要他又意识到距离过近，要么跨开一步，要么停下来让她先走。

宁愿无法交流，也不肯靠近一步。

顾深也是很无奈，“艾亦沉，你非得这么较真吗？”

艾亦沉没明白，“怎么了？”

“我又不咬你，你躲那么远干嘛，我都听不清你说话。”

头顶没了声音。

顾深疑惑地抬头去看，只见艾亦沉目不斜视盯着前面，脸色有些尴尬。

“你跟我来。”

他说完拐进前面一排摆地摊里去了。

顾深还以为艾亦沉要干什么呢。他竟然跑到一家买娃娃的地毯上，选了一只半米来高的棕色卷毛熊让她抱着。

这卷毛熊又大又笨，只能抱着，关键还一身的绒毛。大热天的抱着个大胖熊，熊毛从脖子一直糊到大腿，像在胸前捂了一层棉袄。

顾深不愿意，她指着一只戴着粉红领结的熊猫说，“你要想送我毛绒玩具的话，我更想要那只熊猫。”

那只熊猫憨态可掬，关键是大小合适，拿着方便，回家还可以摆在床头书桌上。

艾亦沉只瞟了一眼就拒绝了。

“熊是我的，只是让你帮替我抱着。”

“……”

难不成艾亦沉还在生气，故意买只大胖熊整她？

虽然不开心，可顾深还是老老实实帮他抱着。好在这熊不重，跟她电脑比起来简直是轻飘飘。

他帮她拎了一路电脑，就算是相互帮助吧。

但是很奇怪，自从她抱了只熊以后，艾亦沉就不在抗拒她的靠近，也不会目不斜视假装她不存在了。

要么，他真的很喜欢这只熊，爱屋及乌。要么，他真的很生气，见她抱熊的笨样也就解气了。

“带你去个地方。”艾亦沉忽然神秘道。

“嗯？不回家吗？”

“家里没人，叔叔阿姨带着顾里去看电影了。”

“……你今天真是特意来接我的？”

“不然你以为呢？”

“我以为你到附近办事，”顾深大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只要你把我家钥匙还给我，以后……”

“不可能。”艾亦沉道，“但是我可以帮你配一把新的。”

“……好吧。”

庄雅淑为了省300块钱，到现在也没给她配新钥匙。

“那配钥匙钱……”顾深看着艾亦沉。

“帮你配钥匙，当然你出。”艾亦沉居高临下斜睨着他。

“哦，这样啊，”顾深扯出一抹尴尬笑容，“我觉得暂时好像也用不上，等哪天需要我再告诉你吧。”

艾亦沉点头，“OK。”

两人说着话，拐进一条幽静狭长的小胡同，小胡同很窄，偶尔有自行车过来时，两个人得一起侧身闪到墙边，等自行车过后再走。

顾深紧紧搂着胖卷毛熊，秉息收腹，立正站好，生怕自行车一个不小心刮到熊毛再殃及她。

好在小胡同里也没几辆自行车过。

这时顾深电话响了，顾深想借机把这烫手的熊丢回去，可艾亦沉完全没有接手的意思。

“帮我拿一下。”暗示不行，只能明示了。

艾亦沉回头看了一眼，随意地伸手接过来。

顾深一边从包包里翻电话，一边瞟着艾亦沉的站姿。

他侧着身，扭过头不看她，一手拎电脑，一手拎熊。大手随意抓着熊脑袋，胳膊伸得直直，上面搭着的西装下摆垂到熊脑袋上。

仗着身高手长，毛毛熊被他拎的远远，看也不看，还百般嫌弃，好像拎着的是一只万年未洗的臭袜子。

好可怜的熊！

顾深看着被捏的皱巴巴的熊脑袋，生出一丝恻隐之心，于是她一只手来接电话，腾出另一只手来抱熊。

艾亦沉手里一轻，身体好像也跟着轻松了许多，好像臭袜子终于消失了一样又转过脸来和她并肩。

奇怪！

他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这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