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的安全归来，让留在基地的林枫兄妹俩也终于放下来悬着的心。这次活动是他们张罗的，任何一个人除了问题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好过。

林林赶紧拿出备用的干净衣服、毛巾。林枫则张罗着让人烧热茶，拿药箱。艾亦沉有洁癖，带了备用衣服。赵瑾航是临时起意，啥都没带，就跟基地借了一套干净的迷彩服。

两个男人借浴室更衣室洗了澡，换了衣服，又简单处理完了伤口，坐在门前空地的凉棚下喝茶。

这露天凉棚有40多平米，大理石地面、木质结构，里面摆设了围炉、茶座，倒也古色古香。据基地老板说，没客人的时候，他们就会叫三五朋友在这亭子里喝茶聊天。

今天没有客人，借他们在这暂时休息。

雨雾随风飘进来，靠近屋檐处的地面蒙着一层水珠，看上去很滑。

此时，艾亦沉坐在一张桌子旁向外看。

青山黛，雨茫茫。

如果置身雨外，而不是雨中，这样听一场雨，确是一种惬意的享受。

外面越是喧哗，内心越是平静。

“想不到，有一天会这样坐着和你喝茶。”赵瑾航喝了一口茶道。

艾亦沉把玩着手里的茶杯，两杯热茶进肚子，身子已经重新暖和了起来。

“有意外的生活，才有意思。”艾亦沉道。

“也是。”赵瑾航点头，“那我想知道，我的另外一个意外是不是也是你的功劳。”

艾亦沉抬头，看了一眼赵瑾航，又看向云雾缭绕的青山道，淡淡道，“不是。”

“我还没说你就知道？”

“我不知道，但是关于你无论哪方面的意外，都不是我。”

“哼。”赵瑾航轻哼一声，笑了。

“你怎么就这么肯定！”

“因为我对你本来就不关心。”

猖狂！

赵瑾航被怼得一句话上不来，气得翻白眼。

“艾亦沉，你能不能别这么猖狂。我好歹也是……”赵瑾航私下看了看，欲言又止，“你能不能尊重我一点。”

“好吧，看在你今天虽然一脚差点把我们踹下去，但本来是想救我们的份上，给你一点提示。”

艾亦沉把“本来”二字咬得很重，任谁都能听说里面的嘲讽。

可艾亦沉说的是事实，赵瑾航也是无言以对。

“那天，我让伊镇去的时候，你调去欧洲的事已经定下来了，”艾亦沉戏谑道，“看来你在华盛还有不少对手呢。”

“论对手数量，我自然是不如你。”赵瑾航抓住他话里的漏洞，“你不是说对我不关心吗？为什么让伊镇去查我？”

“我是关心顾深。”艾亦沉面不改色。

“是吗？”赵瑾航目不转睛的看着艾亦沉，“我说过我的眼睛是火眼金睛，艾亦沉，你怕我？”

“无稽之谈。”艾亦沉嗤笑，“你何德何能，值得我惧怕？”

艾亦沉不动声色，可依然被赵瑾航瞧出了端倪。

“你怕我抢走顾深。”一语中的。

艾亦沉没说话，看向远山的瞳孔忽然收紧。

赵瑾航根本不是他对手，但在对待感情，他必须小心谨慎，不容许有一点闪失。

因为，他最懂得什么是蝴蝶效应。

他曾经不小心丢了她，他不容许自己再犯同样的错误。

“哈哈哈~~”一直观察艾亦沉神色的赵瑾航忽然豪气万千，“想不到你也有怕我的时候。我躲在欧洲这么久，一直不和你们见面，因为憋着一股劲，就是有一天我会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今天终于扬眉吐气了。”

赵瑾航活动筋骨，“哈哈，有意外的生活真有意思。”

“你不可能得到顾深的。”艾亦沉冷然道。

“顾深已经答应我，只要我当上部门总经理，她就做我女朋友。”

“赵瑾航，你知道，你为什么一直不如我吗？”艾亦沉顿了一下，“太轻敌。”

“你怎么知道我就不能当上总经理呢？万一哪天我爸看我顺眼了呢？”赵瑾航眉眼闪烁，两手一摊，“意外就这么意外地发生了。”

“就算你当上你爸的位置，顾深也不会当你女朋友。”艾亦沉肯定道。

“这么说，你也喜欢顾深了。”

艾亦沉拇指摩挲茶杯。

他虽然年轻，可经历过的事情可能是别人一辈子都不及的。

他曾一时风光无两、也曾深陷尔虞我诈，曾被同行顶礼膜拜，也曾被对手的子弹穿过胸膛。

按道理，一辈子这样，也算值了。

可一年前，他从手术室里出来，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再看看那个女孩。

如果那次手术一睡不醒的话，那他唯一的遗憾就是那个女孩。他想再看一眼，看看她是否快乐，看看是否还会甜甜的唤他亦沉哥哥。

一个月后，他出了院就开始着手准备回国的行程计划。

等他挣扎着回来后，那女孩竟然出差了。一走，就是半年。

他知道她在哪里，也隐约猜出她在躲他。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哪儿也不想去，他就在原地等她。

他给自己三个月时间。

三个月，若她还不回来，他就不再等。

好在，她还是回来了。

生活似乎没有遗憾了，可他反而更加不满足了——他想让她快乐，想让她从此远离疼痛。

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此刻的艾亦沉也本能的意识到自己这种单纯的愿望，就是喜欢。

没错，他就是喜欢她。

想到这，艾亦沉眼神一亮。

浑身上下气势也随之发生变化，好像本来干枯的木头忽然受到雨露滋润，散发出盎然的新生气息。

连一旁的赵瑾航都发觉了，暗暗觉得不妙。心想这个路娆还真是可怜，还没比就败了。不像他，至少还能争一争。

艾亦沉环顾了一眼四周无边无际的雨雾，叹道，“在追求顾深这条路上，你就是我最大的绊脚石。”

艾亦沉微微一笑，并不生气。

赵瑾航继续说，“但是艾亦沉，你知道你最大的绊脚石是什么吗？”

艾亦沉看向赵瑾航。

“是顾深妈妈。”

艾亦沉目光倏然冷酷。

“那件事我会查清楚。”艾亦沉坦然道。

“20多年前的事，就算我相信你早晚能查个水落石出。但是艾亦沉，”赵瑾航四处看了看，大雨把周遭隔绝，没有人会听到他们的谈话，“无论当年真相如何，顾深妈妈的死都与你们脱不了干系。”

艾亦沉的摩挲茶杯的手骤然停下。

杯中茶水，映射出他眼中的痛苦，渐渐的痛苦被冷酷取代，坚毅的面庞如杀伐果决的王者。

须臾之后，杀气消失，又恢复成之前的古井无波。

“如此来看，你的绊脚石要比我的绊脚石更难逾越。”

赵瑾航，“不见得。”

这个艾亦沉，打打不过，骂骂不过，玩手段也玩不过。长这么大，他一直活在艾亦沉的阴影下。虽然他们十几年不见，但一直没少听他爸妈念道。

艾亦沉这个名字，简直就是魔咒。

此刻赵瑾航被艾亦沉气得直跳脚，看着艾亦沉悠闲自得、掌控一切的样子，更是恨不能和他打上一架。

可是不行。

最后赵瑾航也没想出什么对付艾亦沉的办法，原地转了好几圈，又无奈坐下。

“我们打个赌吧。”赵瑾航提议。

艾亦沉忽而一笑，“你哪里来的自信？”

“人们说爱情是不讲道理的。就算在我爸眼里，我有一百个不如你，也不见得顾深不会喜欢我。”

赵瑾航说着撩了一下湿漉漉的刘海，又故意解开了一颗扣子，邪魅一笑，“情人眼里出西施，说不定，顾深就喜欢我这种英俊潇洒又性感的。”

艾亦沉没理会赵瑾航的自恋，反而玩味着这句话。

爱情是不讲道理的。

既然如此，那就不再讲道理了吧。

他斜斜勾起薄唇，看向前面走廊上的靓丽倩影。

水流如珍珠，从屋檐上坠落。那抹倩影就在站在那片珠帘后，眉目清秀、浅笑安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