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岐佑给纪行讲了很多。等纪行一个人静下来时,才慢慢理清了高岐佑的话。
齐国有三成的七品高手都在应天府当职,六成在军中。剩下的一成才散落于民间,或者被各大势力吸收。柳娥当初给纪行说能派来七品高手的人,绝对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就是因为她对这些门儿清。
而八品高手,武功练到这个地步,已经可以用避世来形容了。全天下拢一拢恐怕也不过百十来号人。他们大都存在各郡地方军中担任要职,或者在羽林军护卫都城。八品高手不是什么势力都养得起的,因为这些人都有可能踏入九品之列,最不受束缚。
九品高手就更少了。这些人随便拉出来一个,就算齐帝也动心。他们不论是暗杀,领兵,抑或用来稳定人心,都好使得很。在齐国摆在明面上的九品高手两只巴掌数的清,十几年前被季夏又杀了不少。
纪行盘算了一下。算上禁军统领,镇西,镇北,镇东,镇南四位大将军,柳娥还有她师傅,还有一个她的同门老对手,以及一个深浅不知,传说中九品高手不敢犯的常无极。这就是九个。或者皇宫里还雪藏了什么九品高手,纪行再勉强加上一个。十个,这是他能想到最多的了。
就算齐国还有别的九品绝世高手,他相信绝对不超过三个数。
当然,在江湖上还有一个季夏,这个人至少能顶五个九品上。韩孤尧他爹好歹九品中,在季夏面前也是说死就死,一招就没。
对纪行来说,一个九品高手来刺杀他,显得也太小题大做。况且他现在表现出来的威胁程度,恐怕连八品高手都懒得来。但是世事无常,万一真有八品的高手不怕掉价来刺杀他?
纪行躺在他惯躺的椅子上,手指不自觉在大腿上画了个十字。
十门杀阵。
汗青带来的三个弟兄都有五品中往上走的实力,小怜四品,游焕之拉拢过来,毕竟此人六品。韩孤尧身份不一样,不可能来做自己的保镖,所以排除掉。他得尽量在去老宅这段时间里把这十个人凑齐了,否则真有八品高手来了,他绝对难逃一死。
也就是说他还缺四个人,可这四个人从哪找呢?
他现在已经正儿八经地练成了七品下的本事。以他的能力,与八品高手缠斗数十个回合没有问题,但是一旦气跟不上,他会死得很快。
意思是这样的四个人武功必须不能低了,至少也得五品中往上走。也就是勉力至少能挡下八品高手一招才能行,不然十门杀阵那是一点用都没有。
纪行叹一口气,“人才难得啊,人才难得!”
小怜凑过来,“公子,你说什么?”
纪行把小怜拉过来,“你怎么总是穿着一身丫鬟的衣服,今天我带你去换身行头。”
小怜道,“我本就是公子的丫鬟况且公子出去了,只怕又会出事。”
纪行笑道,“咱们不往人少的地方走就行了,难不成非得往人家的口袋里扎进去?七尺巷,考场外,哪会不是人少了那些刺客才敢来。当街行凶和偷偷摸摸刺杀不一样,光天化日之下做这种事,那是藐视皇权。陛下要是面子上挂不住,会死很多人的。”
小怜笑道,“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纪行摇摇头,“你是我的脸面,出了门你还穿成这样,别人会觉得我也不过就那么点道行了。”
小怜只是笑,不知该说什么了。纪行站起来一把拉上她,“走!”
小怜急道,“公子,带刀吗?”
纪行摇头笑道,“带什么带,咱们是去南城逍遥的,不是砍人的。”
俩人出了府,在南城逛了一整天。
小怜身型本就修长,纪行偏偏给她选了一身男子服侍,还亲自给她束了发冠,一身的红色。真称得上是丰神俊逸,潇洒倜傥。纪行看着她这一脸的英气,笑道,“你喜欢红色吗?”
小怜此时已经活脱脱成了个俊美男,还不太好意思地说,“喜欢”
纪行给小怜甩了一只折扇,“往后好好习武,有人欺负我,你就拿这折扇去吓人。”
小怜笑道,“折扇怎么吓人?”
纪行道,“这把扇子沉吧?铁骨做的,还镶了金,八十两呢,怎么就吓不到人了?”
小怜自从上次自己“大方”了一回后,再也不敢随便花纪行的银子,所以赶紧小心收好。
纪行道,“你不是认了游兄为义兄吗,今天咱们去拜访一番你那义兄如何?”
小怜与游焕之极为投缘,哪里会不应,高高兴兴地就跟纪行走了。
此时在某处酒肆之上,一双眼从窗边悄悄向着纪行的方向窥探。小怜刚刚上马,若有所觉,回头看了看,但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
游焕之殿试过后,一直住在朝廷给安排的寓所。环境虽然算的过去,但是几乎是什么都没有,只不过一日两餐是管下来的。这些人才都是大齐往后的新星,朝廷不可能一点都不管他们。
游焕之见纪行来了,自然是高兴地紧。他现在才知道自己是上了一条怎样的贼船。自从他与纪行交好的消息传出来后,差不多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地撇开他,受尽排挤。只不过他本来就没什么朋友,也懒得与他人应酬。
纪行笑道,“游兄怎么见了自己义妹,一点反应也没有了?”
游焕之疑惑地看着纪行,“义妹?在哪呢?还有这位红衣公子”
那红衣公子走上前,脸上显然憋着笑,“大哥,你真不认识我了?”
游焕之听到声音,恍然大悟,“哦!原来是小妹啊!哈哈!你怎么扮成了男子模样?模样真俊啊!上次咱们见面那是晚上,刚刚是真没瞧出来你!”
小怜笑道,“最近过得怎样?”
游焕之笑道,“还成还成,无事就是幸事。”
纪行道,“游兄,最近我要从北城搬出来,到老宅去住。你要不与我一道?”
游焕之正在想。小怜听到后,极力劝说道,“大哥你总待在这里也不是事啊,既然少爷说了,就一定能行。”
游焕之听小怜都这么说了,也不矫情了,“那就叨扰高老弟了。”
纪行道,“游兄还得在这里小住几天,老宅那边我还没搬过去,过两天我就来接游兄走,如何?”
游焕之点头,“咱们今天去喝一杯?”
纪行摆摆手,“游兄真是酒中仙,今天我就不喝酒了,还有其他的事。”
随后纪行看了看小怜。小怜会意,“大哥,这是我给你备的一点散碎银子,你先收着。”
游焕之哪里肯收,摆手就拒,“这个银子我可不能收!”
纪行道,“这不是我给的,是小怜给的。你们既然是亦兄义妹,哪还如此生分?”
小怜道,“就是啊,大哥,你就收下吧。”
游焕之虽然还是不肯收,但是一想到是自己义妹送来的,心里也舒服很多。再加上他最近的确手头拮据,最后还是点头道,“怜儿有心了。”
纪行道,“游兄,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游焕之如今承人家的情,直言了当问道,“但说无妨。”
纪行道,“我想请游兄来高府做客。”
游焕之笑道,“如此应该是我谢过高老弟才是,怎的还成了不情之请?”
纪行道,“放榜之日还早,恐怕要再等一个月,游兄这些日子可以来高府常住。等我搬去了老宅,游兄便住过来,如此我等也好多叙。”
游焕之叹口气道,“高老弟,咱是个敞亮人。这段时日韩老弟也来找过我,我知道你树敌多,所以有些事不必再瞒着我。在他乡能遇到个朋友,比什么都强。咱们都这个交情了,你就算遇到天大的麻烦,我也要帮你顶一顶。”
在纪行的脑子,那些江湖情长已经不复存在。可是游焕之如此重情重义,让他真的有点惭愧。如今的京城,满是尔虞我诈,万事都从利上开头。纪行也不例外。游焕之能以心换心,纪行那顽如铁石的心肠也不禁被撼动几分,“游兄,你是大哥,我本来是万万不想麻烦你。可是如今老弟我身陷囫囵,又无帮手。实在惭愧!”
游焕之摆摆手,“多的话休提,我只认他人对我好,我便百倍偿还。高老弟对我既然托了真心,游某人也不是看不见。往后你我同命便是!只是”
纪行心里咯噔一声,“只是什么?”
游焕之道,“只是苦了韩老弟。与我不同,我不过无根浮萍,可他是韩家人,据说是与高家不是很对付。偏偏你俩颇有情谊。”
纪行道,“韩兄自有考量,他本来就洒脱,我也不会让他难做。放心好了。”
今日上朝,高岐佑果然参了禁军统领吴会安一本。吴会安乃是三朝老将,年近七十,天下间有数的九品高手,地位极为尊崇。可高岐佑在向齐帝数落他的“罪状”时,他竟然只是站在地上打瞌睡。
齐帝听完高岐佑的话,碰地一声一拍桌子,“荒唐!”
朝堂之上顿时肃静。
吴会安也睁开眼,似乎从没睡着过。
齐帝激愤道,“殿试刚刚结束,就有人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刺杀!若非那孩子有两分武功,岂不是要让天下看朕的笑话!”
大家都知道齐帝正在气头上,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冒头。
齐帝站立起来怒喝,“你们!是怎么到这朝堂上的!是不是都忘了那寒峰塔长什么样子了?都是从寒峰塔出来的人!若是来殿试的人才都能被刺杀,天下读书人谁敢再捧起圣人之言?”
高岐佑没想到齐帝反应这么大,火气也这么大。心里猜想陛下可能是要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可下一刻他没想到自己失算了!
齐帝猛地指向吴会安,“你可知罪!”
吴会安被齐帝指着,似乎是没有反应过来。的确,齐帝已经多年没有过这样的火气。难道真的要变天了?可他是什么人啊?禁军统领,皇帝最信任的那一批人。何时陛下不信自己了?
吴会安走出来,“臣知罪!”
齐帝瞪眼盯着吴会安,两眼几乎要喷出火来,“你知罪!?”
吴会安终于确定齐帝是真发火了,赶紧道,“臣不知!”
齐帝眼角不自觉扯了扯,已经怒极,“哈哈!你又不知!”
吴会安现在是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并非老奸巨猾之辈,反而是越老越糊涂。之所以能安安心心做他的禁军统领,一是他武功高,会带兵,二是他想得少,皇帝叫做什么就做什么。这老头也从来不站队,谁是皇帝他听谁的。因此三代帝王用他都用得很顺心。
只不过在十五年前,高家人最惨的时候,他又的确伸手将高家人往火堆里推了一把。
齐帝道,“你吴会安管不了的事,是不是要应天府来管?”
吴会安道,“臣愿领罚!”
齐帝眼神冰冷,“扣一年俸禄!”
吴会安抬头,被齐帝的决断吓了一跳,“陛下,臣一生清廉,家中老小可都得吃饭啊!”
齐帝此时却是无情得很,“办事的时候怎么不想着俸禄?省下养门客的银子,去好好管管京城夜里的腌臜事吧!”
高岐佑知道吴会安的性子。虽说他知道吴家人也伸手在漕运里捞了一笔,可那是瞒着吴会安干的,因此捞的不多。要说四大家族里最穷的,自然就是吴家了。可吴家最受信任,这是其他三大家族比不了的。也就是说只要这把椅子没换人,吴会安还没死,吴家还是吴家。
高岐佑向前一步道,“陛下,统领清廉,微臣虽然参了他一本,可也能体恤吴大人的难处。望陛下三思啊!”
吴会安总算松了一口气。他身为禁军统领,立功无数,俸禄是一朝比一朝高。所以他根本不用费心思去搞那些不干净的银子,吃着俸禄就能养活吴家人。高岐佑受齐帝赏识多年,既然他说话,陛下定然不会再如此苛责自己。
齐帝似乎终于想起来吴会安穷得很,想了一会儿,还是冷硬道,“扣半年俸,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