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行要搬去老宅的事还是定下来了。其实也不过就两天的功夫。
高岐佑带着纪行还有小怜来到高府老宅。老宅大门不大,瞧着一点也不像大户人家,门上匾额上的高府二字也不是高寒士的字,而是先帝亲笔。
高岐佑把大门推开,吱呀吱呀地响。
纪行往里望去,外边看着不大,里边却还是有相当规模。到处都挺整洁,就是感觉寒气有些重。宅子得人住,没人住就丢了活气,就算仆役打扫得再勤快也不成。
高岐佑道,“既然你要住进来,其实也不是坏事。只是南城鱼龙混杂,藏污纳垢的地方多了去。往后要万分当心。”
纪行笑道,“二叔不用着急,我自己的事自然都有安排。只不过需要几个像样的人做护卫。”
高岐佑道,“我是太常寺卿,管管礼乐和科举,不归六部,又常居北城,府中没有养什么门客。不然的话就从府里给你调几个人了。”
纪行道,“二叔既然管着科举,殿试那边你可就要当心了。”
高岐佑笑道,“你要是考得稀烂,我就算想使点手段也不行,全看你小子有几分造化吧。那些人抓不到我什么毛病。”
纪行道,“听说前几日陛下在朝堂上真把禁军统领治了?”
高岐佑道,“是。原本我以为不至于如此,哪想到陛下动了真火。”
纪行道,“莫非都是因为父亲?”
高岐佑道,“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不会出什么大事。这段时间在老宅可以好好歇歇,想来往后麻烦就多了。”
随后高岐佑道,“钥匙都给你,每把钥匙都表明了房门。我得去吴府拜访一番,不能真的闹得太僵。”
纪行点头,“二叔慢走。”
高岐佑拍拍纪行的肩,转身便走了。
纪行拉着小怜,“大不大?”
小怜充满好奇地看着这冷清得恐怕能生妖物的院子,眼睛眨了眨,“这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吗?”
纪行笑道,“是啊。”
小怜摸了摸红漆已经掉了许多的柱子,“我是第一次到这里来。”
她收回手,发现掌心多了许多红色碎屑。
纪行道,“以后我要教教你武功了。”
小怜笑道,“我的武功可不低呢!”
纪行点点头,“四品上,女子里算是很厉害了。但是我遇到过一个更厉害的,我觉得你要练到那个程度也不是不可能。”
小怜问道,“她武功有多高?”
纪行道,“九品。”
小怜结结实实被震撼到了。这天下女子练成九品高手有多难,她最清楚。这些年她到了四品上,想要再往上走一步千难万难,没想到还有武功练到九品的女人。
纪行道,“其实公主的武功也很厉害,五个你也拿不下她。上次我与公主比试了一番,我俩都没有动用内力,但她那一身功夫已经看得出来绝非等闲之辈了。”
小怜道,“我知道武功比我高的女子很多,我也不是疲懒,但是练到这里,是真的遇到了瓶颈。”
纪行道,“你的积淀已经足够了,突破到五品只是最近的事。我之所以这么着急,是因为我很怕遇到八品的高手来袭。这个宅子院墙并不高,连我都挡不住,哪能挡得住八品的高手刺杀?”
小怜道,“只有我,义兄,还有公子三人可不够啊。”
纪行点点头,“马上就会有其他的人进来。”
这夜里,纪行与小怜一同做了几个菜,倒真像夫妻一般。正吃着,纪行耳朵尖,听到几声暗沉沉的叮当声。小怜道,“有客人来了?”
纪行嗯了声,“去看看。”
俩人开了大门,只见门口站了三个人。
纪行一看,不禁笑了,“三位怎么到了这里。”
原来这三人竟然就是前几天负责夜里护卫纪行的那三个应天府的人,“奉命来保护公子。”
纪行奇道,“奉谁的命?”
三人答道,“陛下。”
很快老宅便住下来九个人。纪行,小怜,游焕之,汗青那三弟兄,还有应天府来的那三个。纪行知道,只差一个了,难道自己真要把韩孤尧请进来?且不说韩府的人愿不愿意放他过来顶雷,就连自己也觉得这个想法太荒唐。
没过两天,一个大雨夜,纪行身着莲衣,头戴斗笠出了门。游焕之和小怜留在了家里,应天府的三位,还有汗青那三兄弟则在暗中跟着。
纪行给他们的信号是,一旦自己给出某个手势便不许再跟着,直到他吹起响哨才能来寻他。这六个也不知道纪行要做什么,但是身份差得太远,他们也不敢问。
纪行要见的人是柳娥,因为二十日之约已经到了。
等他到了地方,却不见柳娥。他不着急,寻了个干燥墙根坐下来慢慢等。
哗啦!一道雷闪过。
纪行抬头,“你来了。”
一个高挑身形在他身前,她又换了一张脸,看着甚至有些艳,“东西备齐了吗?”
纪行一伸手,甩出十斤硝石。柳娥接住,随后扔给纪行一只锦囊,“三十日之后同样这个地方,若是我一夜没来,定然是没了命,你把这锦囊里的东西交到一个地方。具体是什么地方,锦囊里已标明。”
纪行奇道,“虽说不该问,只是你这是要去哪?”
柳娥却没了声音。纪行再看,她已趁着夜色不知去向。纪行做完了这事,如释重负。
往后的日子就平淡许多。纪行虽然缺一个人,但这并不影响他操练十门杀阵。可他没想到的是一个不速之客竟然到访。
不过高瓶儿可高兴坏了,因为是她的一个故人来了。
纪行也会下厨,这几天他都是亲自烧饭。小怜一辈子为奴为婢,头一会吃到自己主子烧的饭,倒是把她惯懒了。不过其他人可就没这待遇,都是“另起炉灶”。
这天纪行与小怜正在吃面。而游焕之是个洒脱性子,此时正在酒肆喝酒。纪行一个嗝顺下去,呼啦啦喝了口面汤,铃铛响了。
纪行和小怜反正就俩人,就在前院摆开桌子在吃,所以开门也顺手。门刚打开,高瓶儿就兴冲冲给纪行喊道,“哥!你看谁来了!”
纪行手里还端着面汤,往她身后望去,心里不禁一咯噔,“李姑娘?”
高瓶儿也看到了纪行和小怜正在吃饭。小怜如今不论言谈举止还是衣着妆容,都被纪行惯出了一副主人相,哪里还像个侍女?高瓶儿也好奇这侍女怎么自从自己哥哥来了后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高瓶儿笑道,“哥,这不是你心心念念的李诵筠吗?怎么一副被噎到了的模样?”
小怜已经在悄悄收拾桌子,毕竟他俩吃成这样,瞧着也真是不像样。等到小怜走远了,李诵筠突然开口,“那个姑娘是?”
高瓶儿笑道,“那是他的侍女。”
李诵筠拿出一只盒子,对纪行道,“家父说让我来谢谢你在寒台宴上送的大礼,你先收下。瓶儿,我还没有仔细看看这京城的模样,一会儿咱们去看看如何?”
纪行哪里不知道这是人女儿家不好意思了,一碗汤被他喝了个干净后,“先进来坐!真是好久不见,李姑娘何时来的京城?”
李诵筠对这里人生地不熟,谨慎许多,“昨天刚到,瓶儿妹妹接的我。”
纪行道,“你们俩将就一下先坐这,屋里边寒酸得很,不好看。怜儿!看茶!”他接着尴尬笑笑,“我去帮帮她!”
等纪行离去,李诵筠在这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忍不住又要提走的话。
高瓶儿急道,“你说呀!怎么不说呢!”
李诵筠难为道,“这是我父亲的意思,却不是我的意思。我知道他这个人样样好,但是”
高瓶儿道,“但是什么?你们是天作地合的一对,这可不光是你爹爹的意思,也是我爹爹的想法。既然两家人都拍定了,你俩又这么合适,总不能一直拖着。”
李诵筠看着院子深处,“他不是已经有了段良缘了吗?”
高瓶儿摇头,“都是假的!她是个侍女,最多只能做妾”
说到这里,连高瓶儿也心里堵得慌,开始为李诵筠鸣不平,“那个侍女哪里好了?不过就是武功比我高点,真不知哥哥瞧上她哪儿了。”
李诵筠脸色惨白,“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他们只怕已经有了夫妻之实瓶儿,我们出去转转吧!”
说罢李诵筠就往门外走,高瓶儿拉都拉不住。
“哥!我们先出去一圈,晚点再来啊!”高瓶儿大喊一声。
纪行赶紧冲出来,“茶还没煮好呢!”
李诵筠回头,看到腰间绑了一只围裙的纪行,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只是她心气高,转头便走,决意在京城过段时间就回寒台,再也不要和他有什么干系。
纪行道,“李姑娘!高府老宅大得很!多住一两个人也无妨!”
李诵筠心脏像是被锤了一下,脚步倒是走得越来越快了。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要自己住进去?李诵筠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不定。高瓶儿道,“姐姐,今天我就带你在京城转转,晚上咱们还来怎么样?”
李诵筠摇头,“不来。”
高瓶儿苦道,“是我的错,我不该瞒你他府上还有个侍女。但是我问过那个侍女了,哥哥与她绝对没有发生过那样的事!”
李诵筠抬脚上轿,“我听不懂,别再说了。”
高瓶儿赶紧爬上轿子道,“哥哥武功高,以后的武功会更高,九品之前是绝不会泄了气的,姐姐你别胡思乱想了。”
李诵筠看着身边的高瓶儿,几乎是求饶道,“妹妹,你别说了!”
她又道,“他那个侍女哪里像侍女?衣着发饰妆容样样不下于你,仪态姿容说是谁家千金大小姐也不是不像。若是她之前真是侍女,那高何以定然是对她极好才会如此。他对她真的极好,我看得出来”
高瓶儿这回是真的没法反驳,但还是嘴硬道,“他也会对你好啊!”
李诵筠哭笑不得,“这些男人,少不了贪财好色,三妻四妾,少有能只对一个人好的。你哥哥除了对她好,还对谁好?”
高瓶儿倒是被问到了,尴尬道,“他可能是认识的女子太少了。”
李诵筠叹口气,“你这是要与我扯什么歪理。若非高先生,我绝不会来京城。既然他有了一良人在侧,我自然不该去拆散这对。瓶儿,我与他只是没有缘分,就这样吧。”
高瓶儿气不打一处来,既迁怒于她那哥哥“移情别恋”,又哀叹李诵筠情路坎坷,于是拉起帘子大喊一声,“没吃饭吗!马车赶快点!”
李诵筠看着高瓶儿气鼓鼓的模样,笑道,“多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个脾气。”
高瓶儿道,“这还算好的了。不过没事,姐姐,我们京城多得是男人。你瞧上了哪个,我一闷棍把他敲晕带回家,随便你怎么焙制!”
李诵筠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怎么像个小土匪似的!”
高瓶儿又道,“不过姐姐也别对京城的那些什么俊彦抱有什么想法,都一个样。还不如我那移情别恋的哥哥呢!”
李诵筠没有搭话。过了许久,她轻叹一声,“他们男人都一样。”
高瓶儿见李诵筠这般,赶紧在沿途给李诵筠讲了许多京城的事,最后落到七尺巷,寒峰塔这两回事上。李诵筠听得简直有点不敢相信,“他这么厉害?”
高瓶儿脸上有光道,“哥哥可不是一般人!”
另一边。
纪行在灶台边看着小怜,笑道,“李诵筠算是我同乡,当年她爹办了个寒台宴,宴上见过。”
小怜忍俊不禁,“我又没说什么。”
纪行有点尴尬,“你要不再吃点?”
小怜摇摇头,“我先洗碗。”
纪行道,“自有下人来做。”
小怜别了一下纪行的腰,“我就是下人。”
纪行道,“那我也是,咱俩一起洗。”
小怜早已经熟悉了纪行的做派。这位公子哥与寻常富贵人家不同,从来不觉得干活是什么糟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