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366章 那边(1 / 1)汉行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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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纪行屏退了所有人,一个人漫无目的地瞎走。

说瞎走其实也不是瞎走,他知道有人要找他,以他的直觉,只要自己独自现身,自然找他的人就会出现。就是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柳娥,还是其他什么高人。怕只怕突然跳出一只军队要来对付他,那就算他现在的武功在年轻一辈里已经是独步天下,他也没辙。

所以他才在走之前嘱咐高关生,若是自己已过寅时凌晨3:004:59未归,便告知高岐佑。

如今他对高岐佑的认识越发深刻,自然也清楚自己这位二叔手底下到底有着怎样的能量。

等他已经走到了荒郊野岭,眼瞅着时辰差不多到了子时,可是还是没有什么人来寻他。这让他颇有不解。难道自己的感觉是错的。可是今天那种脊背发凉的紧迫感又是打哪来?

他索性不走,就坐在此地,若是真就无人来寻,那他也懒得自讨没趣。

慢慢的就到了丑时,月渐西斜。纪行心想或许自己真是感觉出了错,就打算打道回府。没想到刚走两步,他顿时僵住了,不知何时,自己来的那条小径上已经坐着一个人,看起来时间已经不短。

那个人的身形有些熟悉,但是他想不起来自己哪儿见过。这时候他算是两世为人的稳重性子就有了作用,不慌不忙地也端坐下来。

“天尚寒,坐在这里,不怕风吹着凉吗?”纪行缓缓道。

那人没出声,一身麻布衣裹着全身,头低着,像是睡着了。

纪行拱拱手,“我乃高何以,敢问阁下,你我可曾见过?”

风吹过,果然有些凉。

那人竟然说话了,“你今年多大了。”

纪行千想万想也想不到来人竟然会问他的年纪,于是开口道,“算算,该有二十了。”

那人道,“自己的年纪还要算?”

纪行一下子不知道怎么说,说实话到今天他都不知道自己的生辰,高寒士给他编的生辰八字他向来不记。打从自己十七岁上任楚州安抚使,这都差不多三年了,也的确该二十了。面具戴得太久,他自己也忘了摘,其实自个儿实际年龄不过十八而已。

“这个,在下虽然出身高府,算得上名门。可出生之时兵荒马乱,生母诞下我便去了,父亲找到我时,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一年生的。”纪行算是说了句实话,只是有关自己生母已经高寒士那块是编的,不过勉强能够自圆其说。

那人的一言一行,气场实在太强,饶是纪行如今已非凡俗,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就要顺着他说话。

“你说的没错,我们见过。”那人声音十分低沉,像巨石砸地般沉重,落在他心头。

纪行到现在都没听见这个人的呼吸声和心跳声,说明他决然是个内家高手。

“哪里见过?”纪行疑惑地问。

那人沉默了会儿,纪行以为他不打算回答,于是正要问问这人来历,没想到他却开口,“雪天,树林,山洞,兽道,你的眼睛很亮,我记得很清楚,如今的你,反倒不如从前。”

这可把纪行搞糊涂了,这人说了一长串地方,可是没有一个是地名,莫非自己还是个在襁褓的婴儿时他就见过自己了?可是自己的来历明明是想到这里纪行顿悟,一股电流般的触感袭遍全身,他猛然抬头,“你是!”

那人嗯了一声,“你十八,本该无名无姓,但是生来却有名有姓。无师自通,生而知之。到底是高寒士把你教得好,还是你又得了什么际遇?可这世间,又能有什么际遇?”

此人原来便是齐帝一辈子的梦魇!七百龙卫是给他准备的!五十暗卫是给他准备的!甚至连京城南城都是为他一个人修的!为的就是怕此人会高来高去,取他齐帝的人头!他便是季夏!

季夏道,“那个女人找到了我,我想不通她为什么会有这么高的武功,今天看到你,我算是明白了一点,但是你的武功为什么会是这样?十八岁的九品,不应该有这样的事。”

纪行站起来,恭敬地行了一礼,“当年救命,多谢你了。”

季夏道,“你这个人是天生杀星,就算我不救你,自然会有人救,这是命。”

纪行笑道,“剑圣竟然信命。”

季夏道,“信。”

纪行反倒愣住了,“这”

季夏道,“从高寒士那个女人出现的时候我就信了,今天来寻你,便是为了验证此事。你究竟是什么人?”

纪行道,“我是”

季夏摘掉帽子,眼神可怖,两只眸子像是要把纪行吸进去,“我说你无师自通,生而知之,本该无名无姓,却张口自称纪行,纪行是谁,你是谁?”

纪行心跳都加速了。散人境不是说着玩的,这老小子这些年没闲着,实力比当年更可怕了,要是自己和他硬拼,只怕一招就会归西。哪怕身后是万丈悬崖,恐怕跳下去也挡不住这人要取他的命!今天要是再敢糊弄他,只怕要把自己的小命给糊弄没了!

纪行强自镇定,大口呼吸,“我是纪行!”

季夏缓步走来,“纪行是谁!”

纪行大喊,“纪行是我,我是纪行!”

季夏眼底深处明显带着隐怒,“你骗了他!”

此人越走近,气势愈强,甚至连身周都开始有了真气出现!纪行明白这真气外溢乃是散人境到了前三境顶峰的表现。散人前三境修真气,无法如中三境一般做到将真气收放自如,因此只能将真气炼得越来越霸道。从另一个层面来看,也可以认为这位齐国千年不出的旷古奇才,马上就要跻身散人中三境了!到了那时,恐怕齐帝为他准备的大阵都只能做到勉强自保!

纪行搜肠刮肚地想自己究竟骗了谁,眼瞅着季夏离他越来越近,他终于想起来当初齐帝在御书房给他说的那一番话,难道他当初也入皇宫了?此时没有闲余时间让他解释,只能大喊,“那是他一门心思瞎想!我又没承认!再说!真正的皇子究竟是丢了,还是被你藏起来了,谁能知道!齐帝非要这么想,我当时要是敢说半个不字,高家马上就要玩完!”

季夏紧盯纪行的眼睛,“高寒士!高寒士!”

纪行,“你们究竟有什么恩怨!当初可是你把我送到的高府!”

季夏看着纪行,“假如你现在就死,可能很多事,就可以结束了。”

纪行一听这话,脑子里灵光一闪,“太子的死,你果然脱不了干系!”

季夏冷哼一声,“莫要把小聪明打在这里!”

纪行道,“你今天若是杀了我,你想做的事便永远无法得偿所愿,齐帝必会倾一国之力追杀你!他现在疑我是昙羽太子,莫说他,就连父亲也这样想,你早就脱不了干系!”

季夏道,“他自负一生英明,不过算个屁。真相摆在眼前他不愿信,怎么高寒士也这样蠢!”

纪行哈哈大笑,“别人蠢不蠢我不知道,总之如今知道这件事的人至少有三个人。我的武功如何,早在数日前便已传开,如今能无声无息杀了我的人,唯独你一人而已。我一死,你便是凶手!”

季夏像看白痴一样看着纪行,“他我都敢杀,何况你!”

纪行叹口气,“你果然想杀他!难怪他把自己那座城裹得像个粽子!”

突然纪行道,“化境不好练是吧!”

化境二字,在任何人口里都能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可是就在此时,就在此地,在纪行嘴里,这两个字却像有了无穷魔力。季夏也不禁收敛了三分气势。

纪行道,“假如我告诉你那个女人的武功是我给的,你信不信!”

季夏向来坚定的神色有了一丝松动,“你到底是什么妖物?”

纪行道,“我能保全自己,也能保全高家,自然也能保全你。我要的不是你想的。我在此立誓,我纪行绝无可能在今后会对你有任何不利,否则天打雷劈!”

他见季夏一时没反应,赶紧道,“我可以为你做几件事,但是前提是我要帮那个女人把我许给她的事办成了。我讲信誉,如何!”

季夏头微微偏了一下,竟然缓缓退去,“如你所愿!”

“如你所愿!”

“如你所愿!”

这四个字重重砸在纪行心头,等他回过神来,竟然发现季夏不知何时已经走了。此时他才发觉自己一身的汗,整个人便虚脱地坐回了地上。他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纪行想起来,四处望了望,没想到一只手搭在他肩上。他腾地站起来,那只手也缩了回去。

“小家伙儿,咱们又见着了。”洪老太监笑眯眯地说。

纪行心下惊骇,这老太监什么功夫,竟然能够悄无声息近自己的身,即便是自己心神失守的情况下。

纪行笑笑,“洪公公,多谢。”

洪老太监道,“刚刚那个人”

看来洪公公是知道了季夏来了,纪行不敢隐瞒,“不知道能不能说出来。”

洪老太监道,“那就不说了,稍后咱家会去见陛下。往后的日子你当心些,这个人,不可以常理揣度。”

纪行再次道谢,“多谢洪公公。”

等到纪行回到府上,发现李诵筠已经等了他许久了。纪行不知道该作何解释,好在李诵筠也没有问,只是给他倒了一杯茶。

“还有很多事等你做,今夜不睡,怕是白天会没有精神。”李诵筠淡淡道。

纪行笑道,“我听说我不在的这几年,高关生常常来找你?”

李诵筠也笑了,“是,他常常来喝茶。”

纪行道,“怕不是喝茶这么简单。”

李诵筠道,“难不成你心里有什么不忿了?”

纪行道,“高关生那小子配你,的确是还差点。不过这种事,也难说。”

今夜只有一轮弯月,没多久月亮也不见了。纪行叹一口气,“齐国有多少年了。”

李诵筠没想到纪行会问这个问题,“八百多年了,改朝换代的。”

纪行道,“这块土地上,再往前数数,打有人起,有多少年呢?”

这还真把李诵筠问到了,好在她也真是博学多识,“早在好几千年前,就有了王朝更迭的事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她永远也想不到,自从纪行入九品之后,一部分心思已经到了另外一个地方。纪行最近时常在想,究竟齐国这个地方,是另一片天地,还是一个距离大商很远的地方,又或者自己只是活在了一个梦里?

纪行想到季夏所说的那些话,“你想过有的人能够生而知之吗?”

李诵筠道,“故事里是有这样的贤者,你今夜做了什么,怎么尽是问这些怪问题。不学武功,改攻理学了?”

纪行摇摇头,“我想去一个很远的地方看看,不在大齐,在海的那边。听说那里就算大船也过不去,天地这么大,总该有个头是吧?”

李诵筠被纪行说得有点意动,可嘴上还是道,“就这片江湖你都没踏完,就想着往海那边走了?”

纪行摇摇头,“假如有一天我真的走了,而且是一个人”

李诵筠看见纪行的脸上有一种异样的神情,这种神情是她从来没有接触到过的。她见过利欲熏心,见过小人得志,见过大权在握,唯独纪行这种神情没见过。就像是一种解脱,更像是要找到归宿。

“你去那里做什么?寻死?”

纪行摇摇头,“近日我听闻在海上有怪民,实在很想见识。”

李诵筠叹口气,“我能去吗?”

纪行道,“那里可不是你的归宿,你该留在这儿。”

李诵筠没有再说什么,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结局,一个只有关自己的结局。什么高关生,什么明争暗斗,都不重要了。这个男人看的想的,都有着与所有人不一样的东西。

“你会不会回来?就是离开之后,会眷恋这里吗?”饶是如此,她还是倔强地问了这一句。

纪行低下头,把剩下的茶喝完,“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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