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听说修士李光明能使两把飞剑,今天看来,所言非虚。”甲让喘了一口气道。
李光明看着甲让,没有说话,似乎像个哑巴。
甲让不客气道,“在老子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莫非你是怕了我,不敢开口!?”
李光明轻轻摇头,但依旧不发一言。
甲让笑笑,将纪行那一身痞性衣钵尽数传承了来,“那就是你是个娘们儿,碰上老子不好意思说话了!哈哈!”
李光明不为所动,还是摇摇头。
甲让虽然废话一堆,但是他完全不是愿意说废话的人,完全是因为面对此人,心里没有半点儿底。要知道人家可以御剑飞行,他可不行。一旦此人飞到一里之高,他就只能在地下干看着。但是人家可是有两把飞剑的猛人,一把防守,一把攻击,他能打到自己,自己却拿他没辙。这一架,看起来他已经毫无胜算。若是师傅在就好了,甲让心想,凭师傅之能,只要这个人敢近师傅百步之内,绝对难逃一死!刑之明这个人多年来都是一副老好人模样,完全让人忘了他的争杀之术。当初纪行的武功都有一部分是老邢教的。
李光明伸出一指,腰间剑鞘跳出一把锈迹斑斑,满是缺口的剑,瞧着倒是颇为可怜。但是好歹是飞剑,品质材质都不输给甲让双刀。这还怎么打?
甲让知道自己毫无胜算,现在主动权全在李光明手上,所以他现在只能看李光明怎么做。敌不动我不动。
但是很快李光明就动了。那锈迹斑斑的飞剑咻的一声就冲向了甲让。甲让刀法很快,如法炮制,又是一刀磕飞。而那飞剑并没有回到鞘中,立马又飞了回来,再次瞄准甲让,又是一剑。
甲让丝毫不敢轻视这看起来飞行速度并不是多快的剑,因为接下来这飞剑的每一击都在越来越快,而且力道也越来越大!他到现在才明白自己一个人,终归不是能够挑战一宗深厚积淀的那个人。但是曾经有一个人为他无数次展示过了如何单挑一群人,所以直到现在甲让也没有在气势上半点儿弱了下来。
那飞剑速度越来越快,他出刀也越来越快。随着时间推移,他几乎出刀的动作没有停下来过。而那飞剑攻击他的角度也越发刁钻。让他不得不在狭小空间当中腾挪闪转,与此同时还要留一份神谨防李光明使用另一把剑偷袭。
只见空中一道白色匹练,仅在一息之间便向着甲让攻击不下百次!甲让如同被一根搅乱的线缠绕在其中,同时他动作不停,叮叮当当不绝于耳!每次飞剑与他双刀撞击都会产生璀璨火花,竟然将这背风坡都照亮了起来!
突然那飞剑跳上天空,而后借着重力刷得杀了下来!甲让想也不想,提前出手,举刀便劈!那飞剑果真落了下来!仅在顷刻之间便到了甲让头顶,与此同时甲让一刀将其斩飞!
这时甲让身周那无数丝线般的匹练才彻底消失!
甲让紧盯着那飞剑,生怕它再以如此速度攻了过来。方才他已经用了八分力,可是到目前为止却仅仅只是为了对付一柄飞剑!他用余光瞥了一眼李光明,只见那人依旧静立空中,眉目间没有一丝不耐烦,也没有一点儿表情。当那几乎是必杀一剑被甲让挡住之后,李光明收回了飞剑。
难得的空隙。甲让不住喘息,身上的伤口再次崩开。他知道自己已经输了,当初他还以为这个人至少也要三天才能追得上他,如今看来是自己轻敌。而且就算自己没有受伤,也只能在此人面前勉强自保。谁让李光明对上他有天然优势,两把飞剑几乎让他与真灵高手差不多了。要知道真灵高手与真元境最大的差别便是只有两个,一是神识,一是御空。
真灵境可以用神识预判对手的动作,也能御空飞行,让战斗更加复杂。谁的脑子好使,力气更大,招数更熟练有效,基本上真灵境的缠斗就是谁赢了。
但是甲让在面对李光明时,几乎是没有一项能够占优。唯一能让他和李光明过招的,也就只有他那变态的反应力以及速度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李光明会停下来,但是他现在不敢松懈一丝一毫,所以所有精力全都放在李光明身上。
就在这时,李光明那把用来应对甲让的飞剑开始嗡鸣不止,如同在惧怕什么。而后李光明像竟然将两把剑都放入鞘中,紧跟着落了地,对着某处直接跪了下来,“拜见上人!”
嗓音清亮,倒确实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甲让不知道他在拜什么,便到处地找。可惜任凭他怎么找,也找不到那所谓的上人到底在哪儿。
这时突然一道宏大威压凭空出现!上空不知道哪里来的一道光辉轰的一声结结实实砸到了这一方地域!真实的境界威压将此地一切杂物一扫而空!排山倒海般的力量无端降临到此地!甲让只觉得上苍发怒,如同重力突然提高,他身体重了百倍不止,浑身骨骼咔的一声响,胸膛好比遭了一记猛锤,啪的一声他便瘫倒在了地上!
李光明因为跪得早,所以即便是那威压来临,他仍然能够维持一个比较端正的跪姿。另外,跪着比站着更能抗压,这事不管是在此时,还是在人生当中,都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甲让喷了一口血,而后咬着牙想要站起来,但是那力量太过强大,他就算是拼尽全力想要站起来也做不到。如何描述这种力量?就像天突然塌了,直接压到了人肩膀上,逼得你不得不跪下,或者躺下。
甲让不想跪下,就只能像个死人一样躺着。不过有一说一,躺着确实是比跪着舒服。眼下李光明虽然跪的端正,但是要维持这么一个体面的跪姿,他的压力也是真的不小。
只见上空光明渐渐散去,只余下一个冒着金光的人。那人面戴繁复花纹面具,只是站在那里,便让人感到无上权势。他的权势也确实很大,可以用滔天来形容。若是将他的力量比喻成一个宗门,那他的徒子徒孙遍布全天下,而且还没有一个人敢向他的布置说不。因为他是钦天监的提司。能对他说不的人,这世上大概是没有这种人存在了。因为他的布置,往往都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但是最终的获益者,只会是他,或者是他希望获益的人。
很显然他注意到了下面的两个人,但是他没有低头看一眼,因为他不需要用眼看。
威压一直存在,甲让就算是躺着都觉得有些受不了了,他偏转过脑袋去看那李光明,发现这人倒是真的会装,到现在都还坚持跪着。人为什么要活得这么累,躺下来虽然不好看,但是跪着更累啊!
他抬头仔细看那冒着金光的人是谁,没想到这一看,还就看到了熟人。那个人在纪行下地之前,可是与他站在一起过啊!当时瞧着这人只是觉得有些神秘,怎么这么厉害,只是一个出场就要了老子半条命?
甲让想喊一声,但是话都到了嗓子眼上,就是喊不出来。说实话,要是他能喊得出来,钦天监提司倒还真会高看他一眼。在这种威势之下,他能坚持多久不死都是个未知数,还想和人家聊两句?他一没无暇体魄,二没真灵上境,人家凭什么搭理你?就因为你和纪行认识?钦天监提司原本是个怪人,只是在面对纪行这个“大麻烦”上,才会表现三分人味儿。甲让和钦天监提司,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能看到钦天监提司一眼,这事就够他吹上好几年了。
甲让有些郁闷,他很想让钦天监提司帮他一把,但是就是叫不出来。与此同时那枝头寒鸦还在“杀杀杀”地喊。甲让越发觉得心中烦闷,老子都喊不出来,你们几个畜生怎么还能叫得这么欢?
他不知道这钦天监提司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于是有些好奇,就仔细去看。看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发现距离冒金光的人不远处还有一个绝美女人!女人穿着有些“清凉”,坐在一群黑气聚成的黑鸦之上,躯体在黑雾之中若隐若现,但是光看见她张嘴,却没听见她说什么。
甲让心中明白了一半,这提司大人可能是来和情人私会。他明白的那一半是私会,但是这二人可不是情人。若是有可能,他俩随时有大打出手的几率。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金光忽的撤了。而后那女人也无端消失。真是来得急去得也急。甲让缓缓从地上爬起来,一边爬一边吐血。他看向李光明,李光明也看了看他。
甲让以为李光明会继续对他出手,于是将双刀握紧手中。哪料到李光明前一刻还跪着,下一刻便吐出一升鲜血,昏死了过去。这种天大的好事也能被甲让赶上,真是不知道他是不是洪福齐天。单打独斗他怎么都不可能会是李光明的对手吗,偏偏让他赶上了这次罕见的山巅武夫集会。
多年之后,他仍然回想起这样的一个夜晚。钦天监提司向来对外公布是真灵八境,但是谁也不知道他的真实实力在哪里。当初在南临白象皇宫,他能从人家老巢杀出来,大概功力是不会差的。
甲让小心走到李光明身前,发现他没有任何反应。而后他探了探李光明的伤,发现这个人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一身真元竟然全浪费在了下跪这事上,这不是瞎胡搞吗?同时他发现李光明身上已经有了不轻的暗伤,倘若他这时候杀了他,那可就全都结束了。
于是甲让将双刀提起来,收回鞘中,这一次必死的局,便这么解开了。
他没有杀他。
当初那几个修士之所以被他干掉了,完全是因为那几个人非要他的命不可。到目前为止,李光明从头到尾,都如同他那名字一样光明磊落。甲让有些敬佩这个人,也就懒得下黑手了。于是趁着此人昏迷,他赶紧遁逃。这回他会加倍小心,至少等李光明醒了后,不至于会查到他的踪迹。
但就是这一次之后,甲让在江湖上的名声大噪。双手刀客甲让创下了击败拥有两把飞剑的修士的记录!而且还是在修为比人家低的情况下!李光明事后养伤不出,也从未解释过什么,看起来是伤得不轻。
甲让倒是很想给人解释一番,但是奈何他现在是被李光明吓怕了,生怕再来一个类似的修士,那他就算三头六臂十把刀都不够人家砍的!于是他的名声倒是越来越响亮,以至于传到了钦天监那边。
半年之后。
秦淮坐在酒楼之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与他相对而坐的正是甲让。秦淮淡淡道,“如今你已是武林公敌,悬赏令到了一枚上品灵石。”
甲让嗯了一声。
秦淮道,“此事责任归我,是我没有想到会将事态发展到这一步。”
甲让道,“大人,我只想知道,纪行什么时候回来。”
秦淮手指再一次敲了一敲桌面,“不知道。”
甲让道,“我们究竟在做什么?我不介意被追杀,但是,总得有个理由。”
秦淮看着窗外行人攘攘,“阻止复辟。”
甲让没有再说什么,他有些看不懂秦淮这个人。此人虽然给他助力不少,又是纪行的直系,但是其人想法老是给他一种高深莫测之感。
“世光宗近来打着你的名头,要为武林除害。”秦淮道,“这个宗门一直有坐上修士大宗之首的位置的想法,除掉了你,大概他们就坐得稳了。后面还会有人陆陆续续来追杀你,你要做好准备,准备活下来。”
甲让沉默地接下了这个任务,任务是活着。
秦淮道,“你撑得越久,这些修士的本性便会越容易暴露。他们不代表正道,也不代表大道,只是世人被蒙蔽了。我要等他们用上腌臜手段再来帮你收场。不然,我出手便师出无名。”
秦淮说这话时他的声音很冷,没有一丝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