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纪行脑仁疼时,一阵风过来,送来一片桃花花瓣。花瓣清凉,正巧拍到纪行脑门上,稍微为他拂去一丝烦躁。纪行拈了这花瓣,放在掌心细细查看。
他嘿嘿一笑,“都入冬了,怎么不飘雪,反倒飘起了桃花?”
白芙看了,只是笑而不语。老邢一脸茫然,“真是咄咄怪事!”
甲让方才骑在狗子背上,现在狗子变作了小奶狗模样,正骑在他脖子上作威作福,把他折磨的不轻。
一个吊儿郎当的年轻人从纪行等人身旁走过。他腰间挎一柄秀气得女子才会使的佩剑,明明瘦得很,偏偏袒胸露乳,又一脸微醺。这样的打扮,实在是再潇洒不过,可配上年轻人那一张脸,却格格不入。怎么说这人呢,“猥琐”一词大概能概括他的全部。
纪行看得眼皮一跳,只差把脸别过去。好在他如今到底是有境界的高人,不至于做出一副“以貌取人”的俗样。
年轻人醉的不轻,当街唱道,“举杯邀月!对影三人!哦,今日艳阳高照,无月!哈哈!”
纪行掌心那一片桃花便无风自起,飞到了那年轻人剑鞘之上,仿佛一只再寻常不过的配饰。
“几位,寻个清净处等一百年再出山吧,此地不宜久留,留久了也变作俗人一个!”年轻人轻佻无比,从纪行等人身边晃过时,留下这么一句。
纪行眼光毒辣,一眼便瞧出这人的修为起码在真元境之上。
没等他说话,街坊先于他给那年轻人打起了招呼。
“桃花大侠!今日山上有几斤桃花,又饮几斤酒了?”
不到十息,整条街都对这位桃花大侠送来问候。一时之间,柳城这条街竟然一派祥和。
纪行骇然,这是怎样的人物?怎的刚刚来到此处,就将此地戾气冲了个干干净净?不过一瞬间纪行便福至心灵,这桃花侠的心境境界,已然到了黄正汤才有的隐士境!
桃花侠摇摇头,笑笑,“今日无花,薄酒,只看河边杨柳”
他扯了扯下巴上那点小胡子,简直恨不得将自己那点胡子扯断一般,唱起几句词,“有怅寒潮,无情残照,正是萧萧南浦。更吹起,霜条孤影,还记得,旧时飞絮。况晚来,烟浪斜阳,见行客”
还没唱完,这桃花侠便落下两行泪。
纪行在一旁看得是暗暗咂舌,与白芙一对视,俩人都是对此无话可说。
纪行凑到白芙耳边传音道,“没戏台啊这就唱起来了,演给谁看啊?”
白芙一拉他袖子,也在传音,“可不要这话给人听见了。他唱的词是当年一个名为柳如是的才女所作,此处也叫柳城,人人称他桃花侠,只怕是另一番故事。”
纪行在传音中喃喃道,“花柳?”
白芙听了,狠狠拧了一把他的腰。纪行吃痛,赶紧板起一张脸。
“老邢,咱们找个地方住下吧。”纪行对老邢道。
而后他冲那猥琐年轻人供一拱手,“多谢!”
桃花侠并不在意,只是颠三倒四地离开了此地,逛向街头深处。纪行再一看,那人竟然直直朝着青楼去了。
这一幕自然被白芙瞧见,此时她也不禁驻足,狠狠盯着纪行,“你要去那地方,我恨你一辈子!”
纪行尴尬点点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白芙气急了,“你还点头?”
纪行赶紧摇头。
白芙突然换上笑脸,“你把耳朵凑过来。”
纪行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便附耳上去。
白芙突然大吼一声,同时用上神识冲击,“死相!”
纪行被她炸得耳心子生疼,转头望向老邢。
老邢红彤彤一张老脸,看向狗子并且称赞它道,“好家伙,修为这么高了”
纪行抓住白芙的手,“走吧。”
白芙知道纪行什么性子,但女人似乎天生的缺乏安全感,今日这样大的反应,实在是被那奇怪桃花侠给刺激地不轻。可她也没有无理取闹,任由纪行拉着她的手,在这条街一路走过,去寻客栈。
柳城这地方很怪,客栈是真多,走几步就有。
纪行先是龙行虎步进了门,自有伙计凑上来。纪行先说了一声把牛找个地方安置下来,然后给了跑堂的一粒碎银子,随后才正经应那伙计。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伙计一脸笑眯眯问道。
纪行早闻到这店里饭菜香气,不禁食指大动,对白芙道,“要不要尝尝这家店?”
白芙只是嗯了一声。
此时纪行眉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皱,那股戾气又回来了。
但此时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他尽量和颜悦色,“三个荤菜三个素菜,再来一碗汤,一斤好酒,菜上拿手的。”
伙计吆喝一声,“得嘞!客官您这边请!”
喊罢他便闪到一边,去张罗酒菜去了。
纪行与白芙等人便坐下。老邢的熟铁棍此时已经折作两截,由布包好,就搁在桌子上。纪行的伤刀实在碍眼,那匣子一直带在身边,伤刀便在其内,他便将匣子靠在桌子腿上。
纪行兴致勃勃道,“说起吃,吃的无非是个烟火气。这位置好,离厨房近,烟火气最浓的就在这,比什么都下饭。当年何先生在街边吃零嘴,我跟着他,他给我从店里端来一碗辣汤,辣汤烟火气就重,见谁闻了都走不动路。那时我正换牙,一碗冒着热气的辣汤,喝完了后门牙不见了,原来顺着汤滚到肚子里去了!”
众人哄堂大笑。没想到纪行把那时候的事记得如此清楚。
等了没一会儿,汤菜酒端上来。纪行在凡人当中算是海量,老邢和他徒弟是沾酒就醉,喝了没一会儿,就成了纪行与白芙在喝。
等到酒足饭饱,纪行吆喝一声,就去张罗住店的事。
没想到才过一小会儿,纪行怒喝一声,“什么!十两金!”
白芙等人方才没注意,这才留意道纪行与伙计吵起来了。伙计还是那一张笑眯眯的脸,“客官,可是您说的菜都上拿手的,不说菜,就说那酒就值八两金。再说了,您嗓门大,也得挑对地方。”
这时纪行才注意到,周围都在吃菜饮酒的食客,竟然个个带刀带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