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泽,你在我身边也快两个月了,朝堂上的人也该看得差不多了,各路各州县的主官资料与考课情况你也应该都看过了,至于我的一些想法,也都说与你听过了,若我用你为相,你以为哪些人可用?给你十天时间,列份名单给我,尽可能详尽些。”赵佶看着明显被自己的话震到了的宗泽,笑骂道:“想什么呢?只是让你假设一下而已,现在真让你为相,不说满朝的大臣不答应,我也不答应。这事你心里有个数就行。”
宗泽看着赵佶,脸上有异样的神采,皇帝的话外之音他自然听得出来。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朕,懂不懂君臣之礼?”赵佶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一脸嫌弃的说道。
“先说点现实的,我这几日会将今科状元赵鼎进为中书舍人、起居舍人,今后你二人多亲近亲近。”赵佶看了宗泽一眼,意味深长。
起居郎、起居舍人,白日朝会时左右相对,记载君臣言行,晚入后宫听皇帝墙角,自然是皇帝亲信之人,也是让赵佶依旧会尴尬的人。
“幸好劳资功夫好,不然还不得让你暗地里笑死,现在嘛,你也只有羡慕嫉妒恨的份。”赵佶心思不知怎的,就想岔了,许是提起这个官职,总会容易想起自己第一次在王皇后那里受到的惊吓。
还是得想办法将起居郎起居舍人听皇帝墙根的职事给废了才行,这些人大都是日后的朝中重臣,不比宫里的宫女与内侍,真的有一两次不和谐的时候被听了去,以后朝堂起争执时都会少了些底气。
宗泽做梦也不会想到皇帝说正经的事时,其实心里分了神,一一应下。
“赵鼎来了之后,给你们二人一件差事,一起研复下先帝时王安石所施新法与蔡京为相以来的种种新法,个中利弊都得捋明白仔细了。这段时间,我也会将心思放在这上面。”自从上次试着提了下给公务员减薪招致群情激愤后,赵佶干脆决定先把三冗这个积弊已久的问题先放一放,等自己的人到位以后再着手解决,趁着现在朝中的人多是聚集在蔡京新政大旗下的,很多事情扣上新法的名义反而会简单些。
内强素质,外树形象,这大宋拉胯的外部形象一下子是树不起来了,好在百年大敌辽国在天祚帝的英明领导下,现如今的情形其实也差不多。
内政终究是根本,富国方能强兵。
如今大宋富国确实是富国,奈何隐患太多,总得先捋清楚了。
赵佶不是专业学经济的出身,对大宋的各种政策很多时候雾里看花,似是而非,只怕还没有这个时代的人看得清楚,宗泽有地方长期执政经验,赵鼎年轻有激情,思想会更开放些,更主要的是这两人观察观察后,是最有可能执掌中枢的人,当然得早早培养下默契。
讨论内政,时日尚早,至少也得中枢有相当自己的力量才行。在大宋当皇帝不比明清那时代,皇帝一言九鼎,一人专制,有宋以来,政事多有反复,便是文官士人集团尾大不掉,又结党抱团之故。太平年代,又不能如战时,快刀斩断乱麻,另起炉灶,只能温水里面煮青蛙。
说到底,还是太祖皇袍加身,兵变上位,太宗斧声烛影,兄终弟及,两人得位不正,以己度人,只能重文轻武,巴结倚重读书人。
到了徽宗,即位太过突然,身边无人,只好重用身边内侍,复又重用童贯推荐的蔡京,结果内外臣勾连成了一个庞大的利益体,让徽宗无力摆脱,终于放任自流,只求一己之欢。
君主专制与君主中央集权,尤其是大宋君主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百年传承,听起来差不多,事实上,相对于明清皇帝的一言九鼎,大宋皇帝心里那都是泪啊。
赵佶站起身来,对身边新近提上来的内侍押班王富贵吩咐道:“富贵啊,去看看种师极到了没有?”
王富贵应了下,小跑着离开了延福殿。
赵佶满意的点了点头,富贵这名儿好啊,特别亲切。
“宗泽,徐衡这个人你怎么看?”赵佶突然问道。
宗泽躬身道:“徐状元忧国忧民,文武全才,确实是国之栋梁之材。”
赵佶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满的道:“说点人话行不?”
宗泽一愣,旋即正色道:“回官家,那日召对之后臣与他二人在宫外小聚,他二人都是官家可用之人。”
赵佶满意的点了点头,叹道:“我身边实在没什么可用之人,要依我本来心意,是想将韩世忠留在身边听用,徐衡去枢密院或北边的。这些时日想来想去,先前交给徐衡的事情还是先缓缓。趁着周老还在宫中,让他得空在公干之余也跟着学一学,混个师徒情份。禁军与皇城司这边,可有不少周老的学生,以后行事多少方便些。”见宗泽有些摸不着头脑,笑道:“过几日你就知道了。”
宗泽一头雾水,听赵佶不愿意此时说明白,自然不好追问,应了一声,有些闷闷侍立在一旁。
赵佶瞥了他一眼,也不为意,将目光投在了正踏入延福殿内,王富贵引着的来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