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励安抚了凌娟,召来一名内侍,吩咐他回城去接沈著。随后,他便对青鸢道:“一会儿,我带你去见见穆妃,她与你姑姑是旧友。”
“可是长公主的母妃?”青鸢小心翼翼问道。
“正是。”
“长公主长得这般灵秀可爱,穆妃娘娘一定惊为天人。”青鸢一脸向往道。
想起先前驿道上官家女子们对舒眉的热情,凌励唇角牵起了一丝笑容,“一会儿便知道了。”
凌励带着青鸢去了舒眉歇息的杜若院,刚走进院子,便与带着两名宫女匆匆往外走的舒眉碰了个正着。
“臣妾见过陛下。”舒眉看见凌励,当即垂首屈膝行了礼。
她已经换回了女装,一身海棠色大袖罗衫上缀着湘色蝶花披帛,高高挽起的朝天髻上,罕见的簪着区分宫中后妃品级的飞凤祥云钗。这般装束,让她看起来颇有端庄淑仪的后妃气势。
“青鸢见过穆妃娘娘。”跟在凌励身后的沈青鸢一见这装束,当即上前行礼。
舒眉抬眼看清沈青鸢的长相,顿时露出了惊讶之色。
“阿眉,是否觉得她有些面善?”凌励笑问。
面善?!她曾顶着这张脸,过了好一段东躲西藏的日子。那是她一生里最不堪回首的艰难岁月。到没料到,有一日还会见到这张脸出现在眼前。
“十四年前,我从这里经过时,未曾想过会遇到自己一生中最最重要的人”
想起凌励先前说过的话,舒眉心中一冷:原来,那个人,说的是沈婵。
看着凌励脸上的笑容,舒眉突然也勾起唇角,温婉笑道:“臣妾恭喜陛下,能在这故地再逢故人!”
凌励被她这声恭喜弄得有些尴尬,解释道:“她是沈婵的侄女沈青鸢,我特意带来让你瞧瞧。”
“青鸢?”舒眉上下打量了沈青鸢一番,笑道:“不错,这幅模样本宫看了也很是喜欢,以后就留在陛下身边侍候吧。”
“阿眉!”凌励冷了脸色。
“臣妾约了玉瑶公主在百草阁斗蛐蛐儿,就先失陪了。”舒眉对凌励的不悦视若无睹,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皇上,是不是青鸢惹娘娘生气了?”见凌励脸色不好,青鸢小声问道。
“与你无关。”凌励原本想带着青鸢来好好给她解释一下之前假山旁的事,她竟是这番态度,他一时也是气恼,“朕还有事要处理,你先去客卿堂候着,等你叔父到了,朕再命人来叫你。”
“好。”沈青鸢乖巧应道。
凌励也去了百草阁,还没进门,就听见阁内传出一群女眷嘻戏笑闹的声音。他便停住了脚步。原本举办游春花会,就是为了讨她开心。今日便由着她好好玩耍一番。
西溪行宫今日女客众多,就连水月宫的一些妃嫔也过来凑热闹了。凌励不想一路被人行礼请安,便转道去了芳菲殿,满福早已将随辇车带来的劄子在殿内的书房中摆好,他习惯用的御笔、镇纸、砚台也都一一带了过来。他也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继续处理政务罢了。
午后,沈著赶到了西溪行宫。
凌励将沈青鸢的事给他说了,提到青鸢与沈婵长得极其相似,让沈著觉得疑窦重重。
“我们迁往漳州时,青鸢才两岁多。途中遭遇匪徒时,她与嫂嫂是在马车之中。起初,我还听到过她的哭喊声,后来就没有声音了。匪徒离开后,我从荆棘丛里爬出来,也曾上马车看过,车上众人皆倒在血泊之中,我呼喊了好一阵,无人回应才哭着离开”
“那也有可能她没有遇害,只是被吓晕过去了,你离开后,她被经过的路人救下了?”
“有可能。只是这些年来半点音信也没有的一个人,突然在西溪行宫出现在陛下面前,还与家姐长得那般神似,实在有些蹊跷。”
“既有血缘关系,长得相也是自然的。我让人叫她过来,你再问问她小时的一些事看看。”
“她若说小时的事都忘了呢?”
“她只求我替沈家伸冤,也并无其他要求。即便分辨不出真伪,你也无妨带她回去,慢慢甄别。”
“陛下忘了穆妃娘娘被天香楼易容成家姐模样的事了?”
“凌昭已经死了,天香楼被查封了,涉事人员也全部处置了,不会再有那样的事了。”凌励觉得能为沈家找回一线血脉,便是极好的事,他笃定道:“更何况,我已放下你姐姐了,不会有人能以此来蛊惑我了。”
“纵是不能蛊惑陛下,那穆妃娘娘呢?”沈著问道。
凌励看着沈著,沉默不语。
“凌昭恶意挑拨的一句话,就让娘娘与陛下生分到如今,若再有一个像家姐的人出现在陛下身边,陛下可有想过娘娘的感受?”
“穆妃今日已经见过青鸢了。”凌励心下有些不安。
“见过了?娘娘可说了什么?”
“我在假山旁救下青鸢被她和娟娟看见了,娟娟说她生气走了。后来,我便带青鸢去给她解释,她先是恭喜我故地遇故人,随后又说青鸢的模样她喜欢,让青鸢留下来侍奉我我知道她说的不过是气话”
“陛下,这青鸢留不得。”沈著语气坚定道。
凌励一脸惊讶,“微知,她可能是你的亲侄女啊?”
“就算是我的亲侄女,只要她引起帝妃不睦,便留她不得。”
“你将她带去柿子巷,今后与穆妃再不相见,如何留不得?”
“陛下可知,有个词叫如鲠在喉?越是娘娘这般要强的女子,便越是在乎一心一意”
“我待她,何曾有过二心!”凌励面露不悦。自己对阿眉的感情,岂容他一个外臣置喙?!
“是臣妄言了。”见凌励的脸色变了,沈著当即认错。
回想起福宁殿那日他愣愣看着阿眉的样子,凌励心中越发不爽。沈著如今已有二十四了,早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了。朝廷大赏镇西军那日,玉瑶对他一见钟情,甚至不惜以死相逼,父皇亲自提亲,都被他拒绝了,他莫非是
凌励暗自思忖一番,睨眼问道:“微知,你的意思是,你不见青鸢了?”
“在臣心中,家人早已幽居黄泉,这些年来臣月月哀思、岁岁祭告,万般心绪皆已平复。臣不想徒添羁绊、徒增烦恼。”沈著躬身答道。
“罢了,我也不能强迫你认亲。你既不愿意,我便让人将那女子驱逐出京。”
沈著拱手道:“多谢陛下如此体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