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成为妈妈，至少不是现在，也不是以单亲妈妈的形式。但自从只知道自己怀孕了之后，内心深处那个最柔软的地方就开始颤抖了。虽然自己和楠木没有约定过之后的路该怎么走，但她明白自己还是对这个孩子带有几分期待的。在和郝实约定好时间之后，这样的期待被放大了，也慢慢转变成了不舍，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甚至有过干脆把这个孩子留下来的冲动。只是她知道这样的答案不管是对她还是对这个孩子来说都不是最优解。

见她半天不说话，郑深叹了一口气，“我这样问你不是一定要逼你把孩子留下来或者打掉。我自己也是一个单亲妈妈，我知道日子有多不容易。所以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一定会给足我的支持，就当是送楠木最后一程。毕竟这个孩子也是楠木的。”

“阿姨，我想一想再给你回复吧。”她抓起包想离开这个充满了生离死别的地方，“你明天下午走对吗？那我明天下午之前再告诉你吧。”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郑深好像有了答案。

“诶你不会真的想把这个孩子留下来吧。”趁着没人，丑鬼突然跳到了她的面前。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她摇摇头。

“这不是开玩笑，不是你送他一个拍立得，一双球鞋那么简单的事情。”丑鬼的神情变得愈发严肃。

“还要你说。”她翻了一个白眼，“只是这也是一条命。而且是我和楠木的命。”说到底，还是因为就连死亡也没能让她放下这个男人。

“就是想提醒你，一旦决定了，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丑鬼像平常一样摊摊手。

她痛恨极了这句话。

就在她一边咒骂郝实一边思考的时候，郑晨仁敲开了郝实诊所的大门。

看见老同学的时候，郝实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但长久的社会历练让他很快隐藏起了自己的不悦和躲闪，“哟，你怎么来了。快进来。”他把人往里带。

郑晨仁进门之后看了看四周，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正规诊所，“我今天来是以警察的身份来的。”他清了清嗓子，“这两个人你见过吗？”他说着递出了楠木和诺拉的照片。

“见过的。”郝实眯着眼睛看了看，并点点头。

“他们一起来的？”

“一般来说是这个男的来的，这个女的不大来。你也知道，我是这个小区里唯一的医生嘛。”郝实谄媚地笑了笑，摸摸头，“这个男的叫楠木对吧。他经常有些小伤小病的，我这方便而且便宜嘛。”

“除了小伤小病就没别的？”郑晨仁一边问一边观察着橱柜里摆放的药。

“没别的。”

“不是吧，我听说你帮人流产可是一把好手啊。”他回头看了郝实一眼。

“你听谁说的。”

“你就说，除了小伤小病，楠木没有来你这看过其他的？”

郝实犹豫了一会，突然想起元逸和他通过的电话，“他上次来了一个女孩子，说是要流产，但他们两个都不愿意去大医院。想尽快解决了。但是你要问我那个女的，我确实没看清楚脸。可能是这个照片上的人，也可能不是。”

“那他们来的时候，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比如这个女生很不情愿？”

“说不情愿也不至于，但来堕胎的嘛，哪有开开心心的。只不过在过程中，男的好像一直猫在门口接电话，躲躲闪闪的。好像说什么一定会尽快解决。”

郑晨仁点点头，他似乎对自己的猜测又确定了一点。因为诺拉怀孕，自己上位没有希望了，而楠木因为愧疚，或是在诺拉的逼迫下不得已和元逸分手，导致她恼羞成怒，激情杀人。

也许这听上去并不值得成为非常有说服力的理论，但凭借着元逸心甘情愿当了几年小三的坚持，再加上郑晨仁对感情的力量深信不疑，他对自己的想法充满了自信。

虽然已经是深夜了，按照平时的作息，她应该已经进入浅层睡眠了，但今天，她却怎么样也睡不着。好像又回到了当初高考出分的那个晚上——在出分前几天，她顶着比以往更加惨烈的黑眼圈在床上翻来覆去，连最爱的午觉也放弃了。

手机屏幕的光亮找在她的脸上，显得格外地惨淡，画面还停在和郑深的聊天界面上。

“我知道你向往成为一个新时代独立女性，连出门吃饭都坚持要和男朋友AA，也觉得傲骨之战里的Lu很帅，这不是电视剧啊。”丑鬼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

她没有回答，但丑鬼应该知道，这时候越劝她，她越想跟别人反着干——谁让她的叛逆期比别人都要晚，都要长一些呢。

“阿姨，我想好了，我打算留下这个孩子。”她在夜色里飞快地打下这些字然后按下了发送。

她没等回复，把手机放在旁边之后就侧了身子，强迫自己入睡了。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已经是九点了。她看了一眼手机，郑深在一个小时之前给她打了三个电话，发了五条消息，约她一起吃早饭。

她定了定神之后回拨了电话，“阿姨不好意思我刚起床。”

“我看到你昨天给我发的消息之后我就按捺不住了。我们再聊聊吧，我买了早饭，现在在你家楼下呢。”郑深的声音听上去比之前更加有力气了。

她一跃而起——郑深怎么知道自己家地址的？她拉开窗帘，一眼就看到了郑深的大波浪，“阿姨你等一下，我给你开门。”她摁下开门键，抓紧收拾了一下。

过不了一会，郑深就提着一袋热气腾腾的包子和豆浆进来了，“我买了青菜香菇包和豆沙包，不知道你是不是喜欢吃甜的。”

“都行。”她冲着郑深笑了笑。

郑深把包子放在了茶几上后，坐在了楠木曾经做过的位置上，不过她的旁边正好还有一个位置可以容得下她。

当她开始啃到豆沙馅的时候，郑深看着她，“在知道你想把孩子留下的时候，其实我是高兴的，毕竟这也算是楠木生命的延续。但阿姨绝对不想给你压力，毕竟我也是从单亲妈妈过来的。”

“阿姨你不用再解释了，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我也就直说了，我知道当这个第三者不是一件光荣的事情，但感情这种东西我没有办法控制，我就是喜欢他，喜欢到愿意把他分一半给别人——如果这是他想做的话。反正我很快就要去别的地方工作了，我想带着这个孩子和我一起重新开始。”她的样子比以往都要更加坚定。

不过说是说要重新开始，到底怎么开始，她其实也没有底。毕竟现在因为调查，铜川的房子也没定，入职体检也一直没有发给那边的公司。

郑深点点头，停顿了一会，似乎在由于要不要说出口，“你知道郑晨仁也知道了这件事吗？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肯定这个孩子是诺拉的。不过我也没和他说。”

“这样吗...”她陷入了沉思。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在怀疑你。”

她听到这句话之后不禁苦笑了一会，“我想他就是在怀疑我吧。虽然我不知道现在他手上有什么证据，但我猜得出来他的证据都在指向我。”她停顿了一会，“但是阿姨，你要相信我，我没有杀人。”

郑深握住了她的手，“我知道。所以我们也要让郑晨仁知道，这样才能让他更快地找到真正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