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初审过堂，林平安心中已有八分把握。

这贾大富之死，定与妾室贾王氏脱不了干系，但并无证据。

如若贾王氏抵死不认，未必可以定罪。

后堂之内。

万年县令放下茶盏，不慌不忙道，“林捕头，放心吧，此等刁妇，本官见得多了，稍候再来一顿大刑，也就该招供了。此番多亏了林捕头，案子才有这么大的进展，本官在此多谢了。”

“大人说哪里话，只是卑职觉得这贾王氏未必会轻易招供，此案还需从长计议。”林平安说出心中疑虑。

万年县令脸色阴沉下来，马上转变口风，“林捕头所言极是，本官见那罪妇确有几分狠厉，大刑上身，竟不喊不叫，十分罕见哪。”

林平安沉吟一下，方道，“大人，不如这样，卑职私下审讯一回，看看有没有成效。”

“也好，只能让林捕头多多费心了。”

……

万年县衙，牢狱。

在堂上生挨了一顿大刑的贾王氏缩在监牢的角落里，披头散发，双目无神，脸色憔悴。

“嘎吱，”

贾王氏寻声看去，牢门被推开，一个身着吏服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个子高挑，相貌颇为俊朗。

林平安双手端着一盆清水，走到贾王氏身前，温和道，“伤口需要清理一下，不然会溃烂的。别紧张，我不会害你的。”

贾王氏警惕地看着眼前的男子，身子缩得更紧了数分。

林平安不去管他，将清水放下，蹲下身来，伸出手……

白皙有劲，带着一股暖意。

贾王氏眸子上下转动几下，长长的睫毛随之抖着。

从没受到如此待遇的女人，怔怔地不说话。

林平安尽量保持着温和的笑意，缓缓将对方被夹棍折磨的皮开肉绽的双手放入清水中……

贾王氏秀眉紧紧拧在一起，看上去很疼，但并没有出声。

林平安觉得眼前的女子太过坚韧，仿佛在承受着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东西。

不满二十，嫁了一个年过四十的，尽管对方很有钱！但二十岁的差距，背后总会发生一些什么故事。

林平安就是来寻找故事的，他相信眼前的这个少妇，背后还有一个人！

杀人，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眼！

从生出意识，到付之行动，在心理上杀人者要比被杀者更不好受一些。当然，除了那些原本就神经不太正常的。

此时，林平安笃定眼前的少妇并没有独自一人杀掉被害者并且处理尸体的能力。

那么很显然，她的背后还有一个人，或者说是奸夫更合适一些。

“我听街坊邻里说，你家老爷贾大富是一个大善人，经常接济附近的穷人。”

林平安选择的突破口，或者说开场白，从人性开始。

言外之意是，人那么好，为什么杀了？

贾王氏强忍着痛楚，抽回双手，“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人不是我杀的。”

“我没有说是你杀的，”林平安看到对方反应较为强烈，缓和了一下，接着道，“他对你很好吧？”

“你说谁？”

“当然是你家老爷了，看你这身打扮，应该是对你很不错。”

贾王氏闻言点了点头，“老爷平时很疼奴家的。”

“看得出来，即便去店铺审账，也带着你同去暂住。”林平安顿了一下，突然问道，“你们多久行一次房？”

“……”贾王氏没想到眼前的男人问的如此露骨，迟疑了片刻，才糯糯道，“每天都有。”

林平安……这贾大富可以啊，夜夜笙箫。

难道这案子另有隐情？

不过也可能是贾王氏故意说谎。

“当夜打烊之后，可有什么人来过店里？”

“嗯，好……好像没有的……”

看到贾王氏欲言又止的样子，林平安提醒道，“店里的伙计说，你家少爷来过，匆匆又走掉了。”

贾王氏做出恍然的表情，“对对，贾正是来过。好像与老爷说了些什么，匆匆忙忙又走了，可能是回宅子里了吧。”

“是么？但是我们没有找到贾正，从昌平街玉淑坊起火后，贾正便失踪了，再没有人见过他。”

“少爷失踪了？怎么会？”贾王氏一双美目露出担忧的情绪。

林平安不去管她，悠悠道，“贾正在玉淑坊呆了足足半个时辰，他只是和你家老爷说了会儿话吗？走得很匆忙吗？”

贾王氏……简简单单的两句问话，对她产生了强烈的冲击，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被眼前的这个男人看破一般。

“大人，你究竟想问什么？”

林平安看着重新又平静下来的女人，一个字一个字道，“李…代…桃…僵？”

“大人，民妇不懂。”

“那我就不卖关子，说一些你能听懂的。”林平安顿了一下，复又沉声道，“死者不是你家老爷贾大富，而是你家少爷贾正！”

贾王氏脸色终于大变！

……

来牢狱审问贾王氏之前，林平安刚刚从元朗那里知道贾大富的儿子贾正失踪了。

于是大胆假设，没想到一语成谶，瞎猫撞上了死耗子！

贾正虽说刚满十八岁，但身形已经长成，看上去酷似贾大富，时常有人会认错。

但虎毒不食子，贾大富为什么会杀掉自己的儿子，然后李代桃僵，消失于世间呢？

林平安想不通，所以只好直接问。

清楚整个事情的只有一直在现场的贾王氏。

或许是林平安所说的一切已经完全击溃了贾王氏的心理防线，她没有撑多久便招供了。

死者确实是贾正！

当夜贾正是来找她的！

与贾王氏有奸情的也是贾正！

不过她说，他们之间是真爱……

贾王氏在嫁给贾大富之前，便与贾正认识，原本是一个才子佳人成佳话的圆满故事。

狗血的是贾王氏家中出了变故，迫于无奈，竟是下嫁给了才子老爹做了妾室。

然后故事便朝着不可控方向发展，结局自然成了父子反目！

是夜，贾大富撞破亲生儿子与妾室的奸情，一怒之下，下了狠手！

为了逃避罪责，用了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然后纵火毁尸灭迹，而原本债台高筑的贾大富，正好借此假死脱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