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十三】奉天行(1 / 1)望君兮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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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清寒,一路跑回绛梅轩,温萦不仅没有察觉到一丝寒意,反而热得心火炎炎,胸前里似有火球一般,要将她烧穿。

软云在门前守夜,看到她时吓了一跳:“姑娘,您哪里不舒服吗,脸怎么这么红?”

“我干了一件蠢事。”温萦像是在对软云说,又像在对自己说。她坐在床上,双手掩面,弓着身子的动作持续了很久。她自诩酒量甚好,从前五瓶啤酒不在话下,可今日两杯果酒却将人喝成了智障,头昏脑胀地做出了那般蠢事。

温萦越想越难堪,心脏里像有万只蚂蚁在爬,爬得她心痒难受。她歪在床上,仰天长啸:“为什么——”

软云打了水来,一脸关切道:“姑娘,起来洗漱吧。”

“晚节不保了,还洗什么洗。”温萦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

软云不解,却也没有往深里打听。温萦躺了半天,脑中眩晕不止,瞌睡全无。只好起来洗漱一番,换了衣裳。这一阵折腾后酒劲果然上来,躺进被子里时眼皮已睁不开了。晕晕乎乎便睡了过去。

这一夜睡得并不算好,纷纷杂杂地做了一宿的梦。梦里是初秋红叶满山的时节,自己喝了一整坛花雕,醉的不省人事时遇见了寒苏从梅林深处花影重重的地方走来。温萦踉跄地走上去,将滚烫的手放到他脖颈上,呢喃道:“好凉。”

寒苏扶着她的胳膊,却被她顺势搂住了脖子:“别动,我好热。”

温萦瘫在他怀中,吸取着他身上熟悉的香味,和温凉的体温。寒苏望着自己,轻声喊道:“萦儿?”

“寒苏哥哥,”温萦闭着眼皱着眉头,指着心脏的位置:“我这里好疼,怎么办?”

寒苏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没有说话,地下头吻住了自己的唇瓣,轻柔地吮吸着。温萦顿了顿,回抱住了他。在愈加深入的吻里,心中痛地像碎裂的花瓶,扎得鲜血淋漓。最终她也只是静静地抱住寒苏,眼角滑下一颗泪珠。

梅林中,晴光错落。寒苏温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水:“萦儿,不要哭。”

再往下的画面愈加少儿不宜,温萦猛地从床上惊醒,只见外头窗上霜花剪影,青雾层层,天已亮了。

从床上坐起来,那真实的触感还在脑海中旋转。温萦敲了敲太阳穴,难道真是日有所思梦有所想,自己对寒苏的心思已然不单纯了?

若说昨夜昏了头的吻还能怪罪在荔枝果酒上,那这个桃色的梦又该作何解释?一想到梦里的唇舌纠缠,还有那一声甜腻腻的“寒苏哥哥”,温萦瞬间无地自容,蒙着头躲回了被子里。

一直磨磨蹭蹭到中午,肚子开始抗议,未到午膳时分,只好下床去厨房找些食吃。

正弯着腰穿鞋时,门突然推开,低着头便道:“轻雨么,我要出去了。”

一股饭菜的香气飘进了鼻腔,温萦抬起头,粹白云衫荡漾如烟。寒苏正端着饭菜,微笑着看着她。

“好冷。”寒苏放下饭菜,往手心呵了一口气,“懒虫吃饭。”

寒苏端来一碗乌鸡汤,一盘清炒芦蒿,还有一碗热油淋的刀削面。许是一路从厨房疾步过来的,饭菜仍冒着氤氲的热气。

经过昨夜的事,还有那个无中生有的梦,温萦心虚不敢看他的眼睛,坐在桌旁讪讪道:“我何德何能啊,能让寒宫主亲自送饭。”

“听轻雨说你没吃早饭,就来看看你在闹什么情绪。”寒苏把筷子递给她。

“谁闹情绪了,”温萦低头喊了一嗓子,“我喝了酒没胃口罢了。”

虽然别扭,但肚子却十分诚实。啜了一口鸡汤,浓郁醇香的鸡油味道充满鼻腔,一路从喉暖到胃。

寒苏撑着太阳穴看着她:“其实我来还有一桩事情要与你讲。”

“说。”温萦含着一片刀削面含混不清道。

寒苏道:“长岳剑派的傅星璃趁听雪会武之机广发请帖,邀各门派一月后赴奉天参与他女儿傅萱与上官家孙儿上官天瑜的婚宴。你想不想去?”

温萦顿了顿:“长岳剑派在奉天对吧?上官家是那个门派,我怎么没听说过?”

寒苏耐心解释道:“上官家不是习武之家,是奉天最大的商户,家中产业遍布多个城镇,富可敌国。上官天瑜是上官家的嫡长孙。”

“原来如此。”温萦嚼着一块乌鸡肉,“去,当然要去。我家便是奉天的,也该去祭奠祭奠亲人。”

温萦埋头苦吃,没看见寒苏脸上慢慢浮起的阴郁神情,望着自己的眼神慢慢变得冰凉。半晌,他站起来走向门口:“让轻雨软云替你收拾行李,后日听雪会武结束便启程。”

“嗯。”温萦愣了愣,没有明白寒苏这突如其来的冷淡是怎么一回事。

两日后,听雪会武正式结束,新一轮排行榜出现了一些变化,唯有银月宫高居榜首,地位不可撼动。

满星泽外停着三四辆青绸翠幄装点的马车,几个护法和随行的弟子正在马车前交谈。见温萦来,江微澜指了指最大的一辆马车:“你和宫主坐这辆。”

温萦掀开车帘,座位上铺着鹅绒羽垫,摆放着几个平金手炉,中间一紫玉茶几上,几个凹槽中摆着紫砂茶具。寒苏却不在里面。

“寒宫主呢?”她放下帘子问道。

“来了。”江微澜指了指温萦身后。

温萦转过头来,寒苏正在九曲木桥上缓缓向这边走着。天气转寒,他披上了獭兔毛天水碧的斗篷,高高束起的长发吊眉眼梢,看上去有三分像天山上的狐。

“穿这么少。”一见到温萦寒苏便皱起了眉,“奉天天气寒冷,你穿成这般是要去选秀?”

温萦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绘腊梅水红绫裙,外罩了个对襟云锦褂,虽不厚重但也足够保暖:“这又不是奉天,我带了厚衣服的。”

寒苏摇了摇头,走进车里。

温萦犹豫片刻,也钻进车里,缩在一侧。马车渐渐前行后,寒苏端坐着喝茶,甚少说话。温萦抱着一个流苏抱枕歪在一边,不一会儿就被颠地哈欠连天,不省人事了。

再度醒来时,到了一片一马平川的荒原上。初冬草木枯颓,天空却极尽洁净,澄云大朵大朵流淌过天际。比起从前一吸一肚子雾霾味儿,这种干净清新的自然,已是许久不曾接触过了。

往后的二十来天里,车马喧嚣,两人偶尔聊聊路过当地的民俗风情,别的也甚少提及。寒苏自从启程之后话便少许多,但从他云淡风轻的脸上看不出他心情如何,在想什么。但温萦就是感觉到他不对劲。

舟车劳顿二十多天,马车终于进了奉天境内。中原的十一月末刚迎来飞琼般的初雪,奉天却鹅毛万里雪飘,城外的桦林白蒙蒙的似是披了一袭素缎。天气寒冷,呵一口气都似能在睫毛上凝成淞霜。

奉天朱漆的城门高耸入云,瑰丽雄伟。作为旧朝故都仍保持着其曾经繁华的尊严。城门外车水马龙排了一长溜儿,皆等待守卫检查后入城。

等得百无聊赖之时,马车外响起了敲击华盖的声音。本以为是听错了,楚明心的声音响起:“凌大侠,这么巧。”

凌雅之长眉若柳,飘逸神闲,手中握着一把描绘桃花芳景的折扇,笑道:“楚护法有礼了,不知寒宫主可在车内?”

寒苏撩开侧帘一角,说道:“凌雅之,你找我做什么?”

“哟,寒宫主。”凌雅之笑着不请自来,爬上了车。温萦躲闪不及,裙角被他踩出一个脚印。凌雅之忙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凌雅之上下打量她一番,装模作样地晃着折扇:“寒宫主,许久不见,原是有这等绝色佳人在侧,不舍得出门了。”

温萦微微一怔。敢这样调侃寒苏的人,大多已在满星泽湖底沉睡多年。听着凌雅之的揶揄,寒苏并不在意:“你孤家寡人一个,便不要来酸我了。”

“温萦,”寒苏看着她,一手指着凌雅之,“这是我一个积年的损友,凌雅之。”

温萦勉强笑道:“我知道,听雪阁豪杰排行榜第三,人赠外号绝笔书生。”

凌雅之是无门无派的独行侠,为人风流潇洒,因写得一手堪比王羲之的好字和画得媲美吴道子的丹青,被人尊称“绝笔书生”。他来奉天,八成也是受了长岳剑派邀请。甚没想到,深居银月宫的寒苏竟与他还是积年的好友。

“是第四了。”凌雅之略显忧伤地晃了晃扇子,“我这一年四处游历疏忽习武,竟败给白严声那个糟老头子。我的一世英名,就这么断送了!”

“所以你跑到我车上来做什么,”寒苏瞥了他一眼,“奉天秦楼楚馆的姑娘竟没让你早飞了去?”

“戒色,戒色。”凌雅之摇着头,“我要戒色,下届听雪会武不夺回前三我名字便倒着写。”

寒苏嗤之以鼻:“信你的邪。”

言谈间,楚明心已驱车进了奉天城。奉天乃连接北国与中原的通衢之路,城内车水马龙。积雪被扫得七七八八,严寒之下依旧花天锦地。因着有长岳剑派和上官家结姻的大事,城内四处悬彩,明灯高挂,一片火树银花。

人群嘈杂,叫卖的、说书的、高谈阔论的比比皆是。而最惹人侧目的是突然响起的楚明心尖锐的嗓音:“喂,你给我站住!”

凌雅之掀开侧帘好奇道:“什么事?”

楚明心手上拿着数枚银针,抓住一人的脖领子往怀里一拽,转过头来道:“此人是路边卖盗版的小商贩,我瞧见他向人推销《溅玉剑法》,招摇撞骗,实在不像话。”

被抓的小商贩身穿黑袄,头戴一顶狗皮帽,长相小眼大嘴,一脸麻子,怀中抱着一摞盗版秘籍,从地上散落的一层来看,除了《溅玉剑法》,还有《银月暗器》、《墨梅心经》等银月宫独门珍藏秘籍的字样。小商贩大言不惭道:“这位姑娘休要信口胡说,咱们这都是正版,从银月宫抄来的秘籍。咱与寒苏宫主是朋友,绝对有保障。你放过我,我给你打八折,如何?”

这次前往奉天行程低调,银月宫人衣衫皆穿常服,小贩显然没有认出真主。楚明心大怒,手中银针蓄势待发:“你再胡扯一句,我扎死你!”

“明心。”寒苏撩开帘子从车上走了下来。小贩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笑道:“这位公子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天资聪慧,颇有武道慧根,要不来上一本?包你三月之内,武功大成。”

寒苏拈过一本秘籍翻了翻,里面画着正在打拳的小人,还很贴心地标出了穴道和招式名称,可谓是一本正经地一派胡言。

“你既然是寒苏宫主的朋友,我便买了。”寒苏把秘籍还给他,“不过我想多买几本,送几个习武的朋友,不知还有没有货?”

“有有有。”小贩喜上眉梢,“我家住水荇庄,我娘子那里还存着许多。诸位真心想买,我便带诸位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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