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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雅之在一字一句地阅读那卷宗,没有注意到寒苏放在双膝上的手已缓缓攥成了拳,手背上青筋突了起来。

“这....”

凌雅之一句未完,寒苏忽然抓住胸口的衣裳,眉头拧成一团,压低声音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宫主!”楚明心眼疾手快,忙站起来拍他的背,另一只手忙着提茶壶倒水。

凌雅之放下卷宗,听着寒苏半天停不下来的咳嗽,也忙去拍他的背,惊道:“你怎么了,得肺痨了?”

寒苏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凌雅之这才发现,方才阳光透过窗户映在他脸上显出暖黄一色,而他原本的脸色却是煞白一片,就连嘴唇也呈现出衰败的灰白色。

不过这灰白唇色很快被一抹血迹覆盖,显得刺目惊人。凌雅之眉宇一皱,拉过寒苏的手,二指搭在脉上,静心思量了一会,一改往日嬉皮笑脸,颇为严峻道:“寒苏,你内息涌动的厉害,你受了内伤?”

寒苏终于停了咳嗽,但气息不稳,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内伤?”楚明心拿着茶,急道:“宫主,你有内伤怎么不同我说呀,你应该赶紧去休息!”

凌雅之站到寒苏身后,为他运功。一股清流融入寒苏的四肢经脉中,无力和疼痛的感觉瞬间被冲淡了一些。

寒苏闭眼修养了一会儿,方睁开眼道:“哎,咳死我了。”

凌雅之收回手道:“你哪儿受伤了?”

寒苏道:“昨夜我去阙天盟,想查查有何线索,恰巧碰到有人偷了这卷宗出来,与那人过了几招,一个不防被打了一掌,没事的。”

楚明心将茶重重的放在桌上,茶水溅出来了两滴,她怒道:“宫主,你是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吗!受伤了也不告诉我,这些事让我去做也好,你何必.....”

“明心,”寒苏打断她,声音依然轻微,“那人武功高强,你打不过的。我武功已恢复了一些,不必担心。”

凌雅之问道:“那人是谁?现在何处?”

寒苏道:“不知道,只知道是个女子。我虽把卷宗抢了回来,但却让她跑了。不过仔细想想,江湖上武功高强的女子,又与当年之事有牵扯的,也就那么几个,不难猜到。”

凌雅之在他旁边坐下,往茶杯里加了些水,推到他跟前,说道:“你武功应当是恢复到四成了,但你别以为这代表你好起来了。我刚给你把脉,脉象虚浮无力,除了内伤,你底子也被虚耗透了。你若再如此放肆,我保你分分钟暴毙。”

“啧。”寒苏正在喝茶,听到这话不由得放下了杯子,“你咒我呢?”

凌雅之道:“我说的是真的,散功期本就该好好休息,你动用内力无异于自残经脉。你不信你便试试,到时候没人给你收尸。”

楚明心听了这话,眼睛微红,声音低了下来:“宫主,你不要什么事都自己扛,我们这些人虽不及你,但也自认不差。你若是出了什么事,银月宫可怎么办?”

寒苏挥挥手道:“我心里有数,放心吧。”

凌雅之和楚明心都十分无奈,却也不好再劝。他知道寒苏的性格,执拗的很,认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只好说道:“本来想让你请我吃饭,这下好了,你先上床躺着去吧。”

寒苏点点头,笑道:“容我歇一晚,明日定请你喝酒。”

凌雅之定定看着他,把寒苏看得一头雾水,都快怀疑自己脸上有脏东西了,凌雅之才抬起手,一本正经地拍了拍他的头,道:“乖。”

寒苏的巴掌甩过来时,凌雅之已然跳了出去,离开了隔间,声音传了过来:“我点菜去。”

寒苏茶没喝完,就被楚明心赶着去了房间休息。这宫主当的,被属下呼来喝去,好生没有人权。他只好脱了外衣,躺上了床。

窗外是一个碧空如洗的大晴天,晴光透漏,在窗棂上洒下斑驳的疏影。

楝花飘砌,蔌蔌清香细。

寒苏望着外面的静谧的春景,燕舞莺啼,疏忽飞过屋檐的样子,无拘无束。他忽感放松,这些日子紧绷的神经有一瞬间的松懈,都快忘记了这个世界本来的模样,就应是这般清丽温和的。

寒苏的半个身子笼罩在投射进屋的暖光中,浑身暖洋洋的,破天荒地打了个哈欠。

晚上睡不着,睡着了亦睡不好已成了常态,更不要提青天白日还这么悠闲地睡回笼觉。他感动的团了团身体,歪在床上闭上了眼。

睡着了,还做了个梦,梦见和凌雅之在互弹脑瓜崩。

正觉弱智,忽然听到敲门声。寒苏素来睡眠极浅,听到一点响动就会醒来。他幽幽然睁开眼,撑着身体坐起来,一边想把那个弱智的梦甩出脑海,一边说道:“进来。”

门被推开,一抹水红裙角荡进屋来。寒苏愣愣地看着走进来的人,闭上眼揉了揉眉心,又睁开眼愕然道:“萦儿?”

温萦跑了好几家洛阳的大客栈驿馆,终于在这家“醉洛阳”打听到了寒苏的消息。她走进屋,转身关上门,对他笑了笑。

寒苏错愕之色不减,说道:“你怎么在这里,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来的?”

一连串问了一堆问题,温萦甚少见他如此惊讶的神色,不由笑道:“我当然是放心不下,来看看你有没有做很危险的事情。”

寒苏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道:“快过来。”

温萦走了过去。然而她的心情却不似她语气这般轻快,不过是装着云淡风轻罢了。她走近仔细端详了一下他的脸,皱眉道:“你瘦了好多,脸色也这么不好。”

寒苏偏过头道:“没有,只是累的。”

温萦道:“你少蒙我,我方才在楼下碰见楚明心,她对你视死如归的心态十分不满。你老实交代,你身体怎么样?”

寒苏道:“还好。”

温萦眼睛一瞪。

寒苏改口诚实道:“不太好。”

温萦抬起手,想去锤他,但想了半天又放下了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只好怒气冲冲地盯着他。

“暂时不会有下一次了,你放心,我不会死的。”寒苏无力地提起嘴角,伸出右臂,想要去拉温萦的手。温萦看着那只瘦削的手,眼前忽然浮现出他手握灵蛇剑,剑尖挂着烂肉,往下不停滴血的模样。

温萦下意识地缩了缩手。

缩手的动作极小,寒苏却敏感地捕捉到了。他的手僵在半空,眼睛盯着温萦袖管半掩的手指。食指上,多了一枚紫晶戒。

他的唇微微张开,眼神有些犹疑。即便是温萦很快反应过来握住了他的手,他还是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在温萦开口之前,寒苏便先说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温萦本来想好了如何开口,他这么一问,反到不知道怎么张嘴了。她犹豫了半天,才说道:“寒苏,昨夜,你去做什么了?”

寒苏一怔,睫毛颤了一下。听她这么问,便立即明白了温萦去过阙天盟,甚至于见了什么人。他垂下眼眸,余光瞥着温萦手上的戒指,已经平息的内力又在胸腔里涌动起来,一阵阵闷疼。

温萦想了那么久的开头,结果说出口的却是这么一句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话,她撇过头去,暗暗自悔。但说出去的话,总是没办法收回了。

寒苏松开握着她的手,说道:“银月宫的内奸抓到了,是柯雩。她与十年前的内奸同是长安人,想来只有在长安有权势的人,才能培养出这样的暗桩,安插进银月宫里。这样的人,我能想到的只有长岳剑派。”

温萦听到内奸的名字,不可谓不惊讶。任凭她想破头也没想到内奸会是团年夜宴上有一面之缘的,那个说话有些拘谨的女孩子。

温萦脑子飞速旋转,顺着寒苏的话说道:“长岳剑派和奉天上官家是亲家,上官家在长安,一直都有地有宅有产业,难道是他们做的?”

寒苏道:“傅笙璃和上官天瑜的爹是至交,后来把女儿傅萱嫁进上官家,结成亲家。如果内奸是他们送进银月宫的,内奸又和阙天盟、三山联盟联系,那么长岳剑派和阙天盟之间,一定也有勾连。”

温萦感叹道:“我记得长岳剑派的家训是‘大道至简’,派中弟子戒荤茹素,平时装扮也朴素雅正。就这样貌似光风霁月的大家,竟然也和那些势力的小人同流合污了?”

寒苏道:“原先只是猜测罢了。我昨夜去阙天盟本意是探查一番,没想到从一个偷盗的贼人手里拿到了一本卷宗。里面是长岳剑派和三山联盟、阙天盟的来往书信。雇玄音谷十六刺客的主意,原不是阙天盟一家提起的,但阙天盟却是唯一背锅的人。”

温萦想起,李长泽说他是从柳深深的遗物书信中得知,刺客是阙天盟派来的。而寒苏拿到的卷宗,却说雇刺客并非一家主意。看来,长岳剑派在和阙天盟来往的过程中,暗中擦掉了自己动手的痕迹,将责任全部堆在了阙天盟头上。

温萦沉默许久,才慢慢说道:“那这卷宗的可信度有几分?”

寒苏道:“应当可信。阙天盟留着与长岳剑派的来往信件,估计也是意欲制衡,怕事成之后长岳剑派翻脸不认人。阙天盟前脚垮台,后脚就有人来盗这卷宗,若是假的,便说不通了。”

温萦觉得有几分道理,沉重地点了几下头。

寒苏看着她的脸颊,抬起手来,将滑落在额前的一缕碎发挽在耳后。温萦微微抬头,疑道:“做什么?”

寒苏眉目含笑,然眼中却有凄色。他的眼睛太过出挑,有时很难掩盖情绪。他轻声说道:“萦儿,桓君宇他还好吗?”

“桓君宇”这个名字甫从他口中说出,温萦脑中便轰然一响,目瞪口呆地望着寒苏。

寒苏依旧是似笑非笑,无喜无悲。他就那样目不转睛地看着温萦,静静等待她说话。

温萦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垂着眉眼低声道:“你都知道了。”

寒苏笑道:“嗯,你想起他是迟早的事。今天你来找我,也是为了他吧。”

温萦尴尬地闭上了眼,暗暗思索为什么自己身边有那么多冰雪聪明的人。旁人举一反三,他能举一反十。

寒苏道:“萦儿,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更没有资格怪你。年少轻狂那会,我做了不少傻事。现在看来,实在可笑,只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说完这句话,他又咳起来,苍白的脸颊顿时憋的通红。温萦吓了一跳,忙帮他顺气,说道:“你快别说话了。”

一阵咳完,寒苏在被子里屈起双腿,抱着双膝,靠在床头眨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温萦,脸上还有没褪尽的红晕,显得既无辜又可怜。

温萦被他看得如芒刺在背,说道:“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

寒苏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桓君宇的目的算是达到了。不过,有件事他需要知道。”

温萦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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