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好似在一个山洞之中,光亮有些许薄弱,她努力睁开眼睛,却觉着眼睛涩涩地疼,好似哭了许久一般,身上也无半点力气,心上没来由地,只觉着像少了点什么,钝钝地疼,可很奇怪地她想不起来任何的事情,却又一点也不觉着奇怪或是陌生。
“朝朝,你醒了?”她听到有人唤她,只觉着很熟悉,便抬头顺着那个方向望去。便看到了一个一身墨绿色长衫的男人,他看似有些冷峻的眉,一双大而有神的眼,棱角分明的脸,带着淡淡的戾气,却没来由地让她很温暖。他腰间别着一个石头一样的物件,却是纹理分明,很是生动。
“阿爹~”初七也不懂,怎地,便直接叫出了口,就好像千百年来,日日叫着一样,那般顺口,那般自然。
慕远铎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笑得让人如沐春风:“乖女儿,阿爹送你个礼物好不好?”说着他将腰上的那块石头取了下来,却是分成了三份,交给她一份,笑着说:“这是玉心石,是魔族的圣物,我将这一部分送与你,另外的两块送与你的两个哥哥,你一直戴着它可好?”
初七点头,宝贝似的放入自己的怀中。阿爹带着她去见了她的阿娘,阿娘很开心将她抱在怀中,她觉着阿娘身上的香味很舒服,沁人心脾,这感觉像以前有过似得,她看到一个白色衣衫的背影,这种景象从她脑中一晃而过,她觉着头忽然间很疼,却是再什么也想不起来,阿爹阿娘很是担心地望着她,她觉着这种感觉很好,慢慢地也就不疼了。
阿爹阿娘待她很好,会陪她到处游玩,会为她做好吃的,为她寻一些好玩的物件给她玩耍,会担心她穿得是否暖和,会教她法术,会教训想要欺负她的人,阿娘还会亲手为她缝制衣衫。
有一天她病了,阿爹阿娘就一直守在她的床边,亲手给她喂药,她觉着她很幸福,又觉着她的世界只有她的阿爹阿娘。
直到有一天,他们家来了很多人,又好似忽然到了悬崖边上,她的阿娘把她护在身后,阿爹提着剑在于那些人交手,她看到了那里每一个人的相貌,又总觉着有些人明明不曾见过,却没来由地很是熟悉。他们说自己是神族,他们说,在替天行道。可行什么道呢,阿爹明明对自己那般好。她亲眼看着自己的阿爹一点点受伤,一点点支撑不住,阿娘冲了过去,想要保护他,却也被那些人残忍地甩向一边,她手足无措,心如刀割,她看到了一个长得很美的男人,他一身淡紫色长袍,提着剑直直地向阿爹刺来,初七没有多想,便跑过去挡在阿爹前面,却没想到,那剑,那人,都穿过了她,好像没有她一般,那剑直直地插进了阿爹的胸膛。
她看见阿爹倒在她面前,鲜血染红了她的裙角,她跪在他身边,抱着他,绝望地、声嘶力竭地哭喊着,终于,她哭光了力气,慢慢地....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初七感觉自己好似在一个山洞之中,光亮有些许薄弱,她努力睁开眼睛,却觉着眼睛涩涩地疼,好似哭了许久一般,身上也无半点力气,心上没来由地,只觉着像少了点什么,钝钝地疼,可很奇怪地她想不起来任何的事情,却又一点也不觉着奇怪或是陌生。
“朝朝,你醒了?”
“阿爹~”
“乖女儿,阿爹送你个礼物好不好?”
“这是玉心石,是魔族的圣物,我将这一部分送与你,另外的两块送与你的两个哥哥,你一直戴着它可好?”
扶尘带着初七和苏祈安回了凡居山,一同前去的还有寒殇晨和槿阳,顾倾城以及云尧的几位弟子。
扶尘将苏祈安交给仙女,知道凭她的医术,救活他不是什么难事,又将初七带到了他们初次相遇的那处山洞中,将她放在那处冰床上。
幻翎神族的世子或圣君都具有一项能力,便是可以为他人编织幻境,或者进入别人的幻境之中。而其他人若也想为别人编织幻境,便只能魂飞魄散,依靠魂魄。初七一直昏迷不醒,如今脉象也恢复正常,仙女也没有办法,扶尘说,慕晚可能用最后一缕魂魄为她编织了幻境,他要进入她的幻境去找救她的办法。
他站在初七旁边施法,果真进入到了她的幻境当中,也便亲眼看到了慕晚为她编织的这个残忍的梦,在幻境之中,初七是看不到他的,但他可以看到一切,他目睹了她的幸福,她的快乐,她的痛苦,她的绝望,然后再一次幸福,快乐,痛苦,绝望.......反反复复,周而复始,慕晚怎可如此残忍,让她反复地去经历这些失去至亲亲人的痛苦....
扶尘尝试着将她唤醒,却毫无作用,想要把她拉回现实,却也不能成功,这个梦境太深,她根本看不到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他是幻翎神族世子,他知道,如今只有一个法子可以将她解救出来。
等到他从初七的幻境中出来以后,他不知该怎样去和别人,和仙女说她在经历些什么。
寒殇晨看着他,担忧之色十分显见:“她怎么了?可还好?”
他摇摇头:“不好,很不好。”继而叹息道:“慕晚用最后的一缕魂魄为她编织了幻境,在幻境中,她不记得所有的事,只知道她的父母,她反复经历着和父母的天伦之乐,然后生离死别,她体会着慕远铎对她的爱,然后亲眼见证他的死亡,反反复复,周而复始。”
听到的人只觉着从心底漫上一股凉意,怎可如此残忍让她经历这些?
顾倾城看着扶尘:“怎样可以救她?我去做。”
扶尘低下头,注视着脸色苍白的初七,终于,还是应了那个预言,他的劫终于还是到了,可他并无丝毫犹豫,他要救她,即便赔上一切,也要救她。
他声音毫无波澜,仿佛说着一件无关紧要之事一般:“只有我可以救她,我是幻翎神族的世子,我可以进入她幻境,由我的魂魄,去吸纳出慕晚的那一缕魂魄。”
可听者还是察觉出这件事并不简单,寒殇晨皱眉:“你会如何?”
他淡淡地:“不会如何。顺利地话,我们两个都能活着,若是不顺的话.....可能会受些伤。”箜弈圣君说过,他的劫也是他的药,虽然参不透到底意有何指,但他现在一心只想救她。他说要施法救人,便让旁人离开了这洞中,寒殇晨离开之前,十分认真道:“你今日救下我妹妹,便是我妖族欠下你的,日后不论何事,只要你开口,我妖族定义不容辞。”
他淡然一笑:“我救我师妹天经地义,哪里需要你义不容辞!”
然后偌大的地方,便只剩了他和初七两个人。
仙女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她太了解扶尘了,也知道这大概就是那个所谓的劫数,便开口道:“我不是要阻拦你这么做,可兹事体大,这件事还是要同你父君商量,看他可会同意。”
他摇摇头,满是怜惜地望着那个面色苍白,昏迷不醒的姑娘。
“我不忍她受这种煎熬,她若醒不过来,早晚会因这无休止的幻境耗尽她的生命,而这是我的劫,生死全凭造化,一切都无定数,况且箜弈圣君说过,我的劫也是我的药,总要试一试。”扶尘看向仙女,继续道:“如果我当真出了什么事,你不要告诉她,让她跟师兄回云尧,只要跟师兄在一起,便应该是她最幸福的事了吧。”
仙女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便也离开了。
那日她晕倒之前,小怪便从她的身体爬了出来,当时爬出来时,便瘫在一旁,半天没有动静,扶尘将它小心收了起来,看小怪的样子,便知道初七当时是忍着怎样的痛苦去对抗慕晚。
扶尘施法,让自己的元神进入初七的幻境之中,终于找到了慕晚的那一缕魂魄。这魂魄的怨念太深,他几次三番的努力,终究是没办法将它赶出去,再看初七,意识越来越衰弱,他必须要尽快救她出这个幻境。
寒殇晨和顾倾城守在外面,足足几个时辰,也不见有人出来,仙女在那边照看好苏祈安便急忙赶了过来,见人还未出来,便直觉不好,进去一看,果然两个人都没了意识。
她为两个人探了脉象,没说什么话,只叫寒殇晨将初七抱回房间,又开始为扶尘渡了一些内力,看他仍然昏迷着,终是叹了口气,扶他躺好,才走了出去。
接连两日初七也没醒,寒殇晨有些担心便去问了仙女,仙女看向一旁也不见醒的苏祈安,道:“怕是要等祈安醒了才会醒过来的。”
苏祈安足足昏迷了七日才醒过来,槿阳也便守了七日,醒过来便开口问:“初七呢?”
仙女见他醒来,又递给他一粒丹丸:“她没事,在自己房间呢,如今你醒了,想必她也该醒了。”
初七确实醒了,只是状态有些许不对,寒殇晨见她醒来,大喜过望,只是她看寒殇晨的表情倒像是有些错愕,见他坐在她身边,便皱着眉一直望着他。
寒殇晨看着她,一脸担忧地问道:“你睡了七日,终于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初七摇了摇头,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关心,慢慢舒缓了自己紧皱的眉:“你是什么人啊?”
“我是寒殇晨啊!”
“寒殇晨....是谁?”
寒殇晨难以置信地望着她,难不成,她竟没了记忆,顾倾城蹲在她床边,试探着开口:“你可记得我是谁?”
她看着他一身紫色的长袍,好像和自己某些不好的记忆碰撞到了一起,顿时觉着头疼无比,却又当真想不起他是谁,只得捂着自己的头,又看向他摇了摇头。
她想要回忆些什么,可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好像没了记忆,觉着自己心里空落落的,好像丢了好多宝贵的东西一样,可无论怎样努力,还是想不起来一丁点儿的事情,便越发觉着头疼。苏祈安是槿阳搀扶着来见初七的,见她醒来,才放下自己悬着的心。
初七没想到又有人来了她房间,而且,又想不起来他们是谁,只觉着,那一身白色长袍很是熟悉.....和亲切。
苏祈安握住她的手,她竟然,也没有挣脱开。
顾倾城想,也许,她是记得苏祈安吧。便看向他:“她不记得我们了。”
苏祈安这才发现她的神情有着诧异,有着茫然,于是开口,试探着问:“初七,可还记得我?”
她摇了摇头。
她忘了他,忘了所有人,既没了从小到大的记忆,也没了幻境中那绝望无助的记忆,她忘了所有的事,像一个初生的生命,一片空白。
苏祈安从寒殇晨那里听到了初七幻境中的事,只觉着心里钝钝地疼,忽然也不知道对于她的失忆他是该难过还是该庆幸。
苏祈安想要去向扶尘问问初七的事,可初七醒了,却不见他的踪影,听说是他救的初七,便去仙女那儿问扶尘去了何处,仙女想有些事情不能长长久久地瞒下去,便说了事情的经过,以及一直陷入沉睡的扶尘。
苏祈安去看了扶尘,他像是睡着了一般,躺在那冰床之上,仙女说,好在他生来多出一魄,如今也不至没了命,只不过看来在消除慕晚那一缕魂魄时,不是很顺利,以至于如今身体里气息不稳,夹杂着一丝慕晚的元神,所以虽不至于受到什么痛苦,却也是难以醒来,只有等待某个时机也许会好吧。仙女还说,这件事不要让初七知道,等她好后,便将她带回云尧,以免劳心伤神。苏祈安想,如今也确实没了告诉她的必要,因为她不记得任何事,也便不会记得扶尘是谁,又何苦提这些事让她心生难过。
只是心里又委实有些不是滋味,他不仅是自己的师弟,也是为了救初七才落得如此,他从腰间拿下一块血玉,这玉是当年他出生之时,帝君送与他的,这玉由仙泽凝聚而成,最适宜人修养或养伤时佩戴。他将玉佩别在扶尘的腰间,但愿这仙泽可以护着他,平安醒来。仙女提起箜弈圣君的预言,劝他不必过于难过,福祸相依,如今此劫已历,只盼陌上花开,旧人归兮。
苏祈安去了趟昆仑巅,还有莫庭也是一同去的。他的目的很简单,便是魔族的那些人,他们之中,有没有反抗的,有不得已跟随慕晚的,苏祈安想,放他们一条活路,给他们一个机会。帝君本来不同意,却没想到,莫庭、祀空、还有其他神族的人,皆如此说,即便帝君心中仍有顾虑,但如此境地,最后,还是同意了,毕竟如此也彰显帝君胸怀宽广,也承诺,会放过初七和寒殇晨。箜弈圣君说希望恢复初七箜弈神女的身份,毕竟自家骨肉,即便有云尧护着,总该有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以及可以依靠的本家,帝君想了想,这样也好,毕竟作为箜弈神女,当真要嫁给苏祈安也算名正言顺,身份上也相当,便应允了下来,还同意将箜弈圣君那位关在镇魂塔的女儿放出来,毕竟已镇压了足足九百多年,如今初七立功,便赦免其母亲的罪责。但却丝毫未提起箜弈与景羲的婚事,苏祈安与顾倾人的婚事,想来帝君也希望苏祈安可以娶初七吧,毕竟有那预言在,总要考虑地周全才是。苏祈安心里明白,也不点破,毕竟目的也已达成,遂归了凡居山,准备接初七回云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