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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几巡,一桌四人便就此罢休,黎珺与黎秦二人也提剑回到房间。才刚进房,黎秦便对黎珺一顿数落。

说什么黎珺不懂分寸,不经世事便如此胡沁,忘了长老之言父母之说云云。黎珺也知今日吹牛吹的有些过头,便放任黎秦对她的说教。

虽说黎秦是个大家闺秀的样,但到底是跟了黎珺六年,说起人来竟一点都不含糊。

黎珺被说教得恨不得起身反抗,不过是个与她同年的小娃娃,却如同阿爹阿娘似的啰嗦。

夜半时分,二人的房终于熄了灯。

另一边,军营伙房……

“主子,所有柴都劈好了。”辽衷将最后一大把柴火丢到灶炉旁边,丢着,还不忘抱怨“这军营也真是个势力的地方,看我们好欺负,就将所有脏活累活都一并丢给我们。小的也就算了,要是累坏了主子那可就是他们的罪过了。”

温衍坐在一旁,道:“既来之,则安之。弱肉强食,你并非不懂。”

“辽衷只是不懂为何主子非要来这里受罪。”

温衍不说话。

半晌,见温衍没开口,辽衷只好去小灶那边看看水是否开了,瞬即转移话题:“主子觉着今日那两女子可有什么奇怪?”

“你觉得呢?”

辽衷拿着扇子对着小炉一直扇一直扇,呛人的烟雾四起,他被烟雾呛得直咳嗽,好一会儿才开口:“一女子倒是端庄正常,另一叫温酿的女子却是有些古怪,她两何以姓温?”

温衍笑道:“我正也纳闷,我家何时在东湖有了亲人,还是卖酒的。”

烟雾从温衍后面而来,此时他也被呛得有些难受,于是便抬步向外走去,走时还不忘提醒辽衷:“别再加湿柴了,我先回去睡了。”

“哎哎,主子不喝茶了?”辽衷连忙叫住温衍。

而此时温衍已走出帐外,脑子回转着,不管是真是假,来者不善就是了。

帐内……

“不喝就不喝嘛,头也不回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这水可是我凌晨一桶一桶挑来的,你不喝我喝!”说完,辽衷站起来踢开了脚边的柴。

什么破柴!这军队里的人真是有脑欺负人无脑做事,柴都晒不好,若不是主子的大度,这些人早死了。总有一天,定会让这些人跪在小爷我脚下磕头行礼。

客栈——

一夜无梦。

黎秦早早的起来,已在街上四处打探了一番,但无果。本是要拉着黎珺一起的,但黎珺以昨日被训太晚的缘由多睡了一个上午。

日上三竿,黎珺终于起了。此时黎秦已将午饭带到了黎珺的房间。黎珺洗漱完毕也不等黎秦就先动了筷。

“今早我去打探了一番,城里的人似乎都不知天源军营在两年前来了位主帅。”吃饭间,黎秦道。

黎珺夹了口菜放进嘴里,待嘴里食物吞下后才开口:“你那么早去,城里有谁可问。”

“菜市场。”黎秦叫道“你是不知城里的人消息有多快,一传十十传百。除了客栈赌场茶馆,就数菜市场里的人消息最灵通了!”

“是吗?”黎珺漫不经心。“看来那木兰真是深藏不露了,但其隐瞒身份究竟意欲何为?”

黎秦摇摇头:“一军之帅隐瞒身份,这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黎珺将一碗螺子汤盛于面前,尝了一口好喝到笑容绽开了一大半:“今晚我们出去玩吧”

黎秦见斯如此,恨铁不成钢!

“我们是来打探消息的,不是来玩的!”

见黎秦态度坚决,黎珺只好故作委屈:“我阿娘曾说……说……说要带我来南阜城玩一玩,可她如今回家养伤,今后怕是再无法带我来南阜了。待南阜攻下之日又是一片狼藉,黎秦你就行行好吧。”

语毕,黎秦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始心疼黎珺了起来,见她如此委屈样,便速速应了她,好叫她莫为此又想阿娘了。

天色逐渐暗沉,南阜城里渐渐染起一片红火。摆夜摊的早就在自己的位置架起了摊架,几条大街皆是饭后出行的闲散人儿。

虽要入春,但夜晚终究是凉的,黎珺与黎秦各自拿了个大裘袄穿在身上,一人提一剑,俨然一副江湖剑客的样。

今日的南阜格外热闹,说是二月二龙抬头。黎珺还未出酒肆,就听见不远处的花炮声,花鼓声,围观百姓的叫好声,孩童的嬉闹声,小摊小贩的叫卖声……

出了酒肆,便见长街是一望无际的红,是家家户户门前灯笼的红,是妇女儿童身着衣裙的红,更是百姓们对今日过节喜庆的红。哪怕是过年,从小在军队长大的黎珺也从未见识过这样的热闹。

一出酒肆,黎珺便似出了笼的鸟一般拉着黎秦四处观望。

舞龙未见过,花鼓未见过,作戏未见过,眼前的男子,亦是初次见面……

眉上有峰,眼睛如水。唇如薄冰,腰间一枚血玉格外显眼。一袭红衣更是应了这大千世界的繁华好景。

黎珺站在戏台边,身旁便是万千熙熙攘攘,却不如他这一人似的叫人寸步难移。长街的灯火十里不灭,天上的星河万里不湮。可殊不知,濯濯红烛也好,光芒万丈也罢,皆不如斯。

她爱这世间万物,因皆万物是好的。而她喜此人之貌,皆因此人便俱世间万物一切生灵之好,之美,之圣。

此时,世人皆面对戏台而望,独她一人背对戏台。身后戏如何,身后事如何,都不愿理会。

于此间,何时出了个这样的不俗之人,当真是令人失魂。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世事如常,唯此人不凡,且气宇轩昂。

他依旧款步而来,目光却是盯着台上的那出戏。

是初见么?黎珺思考着,却忽然发现那是昨日与她酣饮的温衍。

黎珺觉得,不过一日的时间,为何他的变化如此之大。倘若昨日他为枯草,那么今日的他便是如盛春之叶。

倘若昨日他的穿着是寻常书生的宽袖长衫,那么今日的他便是王公贵胄,一身贵气如何都是遮掩不住的。

温衍,温衍。当真是人如其名。君子温润如玉,富可敌国。

忽的,温衍偏过头。黎珺连忙转身,稍蹲下身子,拉着黎秦的手就往外逃。

一出空城计未唱完,黎秦便被黎珺生生的拉走,心中自是有气。一抬头,便见黎珺小脸通红,却以为她发热生病,一腔火气顿时无处可寻。

“可是发热了?”黎秦伸手探下黎珺的额头,发现并无恙。

黎珺为刚才自己的行为表示丢人,不敢与黎秦说,只是望了望天,随口说道:“我阿娘大概也未曾见过如此繁闹的夜景吧”

黎秦看着她的侧脸,不知如何开口。

河对岸忽然升起一阵烟火,转瞬即逝。烟火抖落了一地,好像世间实名认证的美好都要抖落了。

其实带烟字的东西真的很美。黎珺见过傍晚的烟霞,阿娘说的江南烟雨,以及很小很小的时候在东湖聚岩的烟囱里冉冉升起的炊烟。

家住苍烟落照间,丝毫尘事不相关。

元知造物心肠别,老却英雄似等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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