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的午饭,黎珺等人皆是在主营用完。
黎暗一身黑银的盔甲,坐在主位上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从起义开始至今已有十七载,不过四十岁的他脸上却布满了风尘。
黎暗用眸扫了一眼众人,最终停留在黎秦身上,“事发突然,此事又关乎你哥哥的安危。你打小就机警,如今可是有什么计策啊?”
黎秦抿唇,顿了一下方才开口“敌众我寡,若是正面攻击怕是输得一败涂地。当初我军攻下山遥之时,天源残部皆逃入金河山中,黎秦记得那次恰是我哥哥去清剿的残歹,而如今的第五部副军长黎珺不知怎的乱入其中,偶然发现金河山有处密道直达邻城扉瓯。”
“密道既是敌军的密道,他们当然想得到派人在那围堵。若是黎源溪率部贸然前往,怕是尸骨无存。”第三部军长黎翁道。
“黎秦当然不是那个意思。如今山遥尚且还有十几万百姓,天源再怎么糊涂也不会进行大规模的屠城。我哥哥可带着部下入金河山,随后顺着金河一路向南,到达付顺。”
此时众人皆望着黎秦,有人点头有人摇头。
“黎秦姑娘,你这想法我们方才也商议过,只是你哥哥也不是什么粗笨之人,用谋技法也都乘上等。可他为什么想不到这个方法?”黎赤儿开口。
“老朽估摸着你哥哥早就有过这种想法,可是他为什么不用?”
黎秦沉默。
黎赤儿叹了口气,又道:“东西南北,怕是被封死了。你哥哥的飞鸽能出来送信也实属不易啊。”
黎秦应该早就知道了,可这是最差的情况,黎秦不愿去想,更不敢想。
“报——天源今早派军到客梵山剿匪失败。”一名军士从帐外跑进来。
剿匪?帐内沸腾了。
“派到山遥的天源军怕也是从南阜偷偷出发的,要不然我们不可能不知道。”黎暗喝声道。
“所以天源是想告诉我们他们的兵力对付我们绰绰有余吗?”黎树儿拍桌。
“绰绰有余?”黎珺笑道,“若真是绰绰有余又怎会剿匪失败?”
众人的目光转向黎珺,这姑娘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今日怎会如此淡定?倒是一向沉稳的黎秦有些失了方寸。
黎珺不负众人的眼神,贸然站起来。任他阿爹黎慕怎么拽都无用。
“阿珺,你不要胡言。”山遥一事着实棘手,此时他们又不知天源又是何意。按理来说天源军再怎么庸废也不可能剿匪失败。
“阿爹你不要拽我。”黎珺将笑容收了八分,放声侃侃说道“诸位或许不知天源何意。黎珺有些想法,也许有些道理也说不定呢?”
“黎慕,你就让她说。”黎赤儿。
黎慕才放开了手。
“黎珺觉得,天源不过是在演声东击西之策罢了。名为山遥与剿匪,实则是要击退在南阜盘踞的我们。若是他们真想要山遥与剿匪,又为何将绝大部分的兵力留在南阜?”
“或许他们知道山遥等地我们驻军不多,想着要收回呢?而剿匪不过是应付朝廷的命令也说不定呢?”黎暗问。
“若是真的要应付朝廷,又何必是现在?况且我们应该明白朝廷在一年前就下令要他们清剿土匪,而那言季徐却迟迟不应。此时剿匪绝非偶然。再者,此时收回山遥对他们有何好处?大家应该明白,我们这样一座城一座城的攻下来的主要目的是有朝一日我们的人能到达京都,我们能推翻这法度混乱的国家,并不是逞一时之快在一地称王啊,而天源也应该竭尽全力阻拦我们进入京都而非收一座城。”
黎慕环顾着众人,见他们纷纷点头,就也安下了心。
阿珺说的不无道理。
就在大家有些头绪但并无良方的时候,帐外又急匆匆的跑进来一个士兵。
“报——天源的兵至五里外的旷野,我们出去迎战的人皆被困在包围圈中。”
“什么!”一些人不约而同的喊了起来。
“被包围的有多少人,天源又有多少人?”黎暗坐不住了。
“被围的人有三千,敌军大致有十万。”
十万!
“天源何时又扩充了兵力?”黎赤儿也着急了。
“属下不知。”
“不知?我们的细作呢?他们为什么不报?”黎暗大怒,敌人就要打到家门口了,若是此战败了,十几年的死伤与努力就功亏一篑了。即使在南阜他们从未赢过,但也从未如此措手不及,危机四伏。
那士兵忽然浑身发抖,颤颤巍巍的道:“方才天源来人了,将我们埋伏在他们那的细作全部送了回来。”
“送?他们死了?”黎慕大惊。
“是……是。”
黎暗忽然离开座位,便走边吩咐“你们守在这,谁都不能出事。我去五里外迎战,三千部下不能有事,跟我黎家的人决不能有事。”
“不可。”黎慕连忙拦住黎暗,其他四部军长副军长也纷纷下位阻拦。
“你们让开。”黎暗试图推开他们,但还是推不过这一二三四的一群人。
“你这样去只是去送死!中了敌军的圈套白搭上一条命!”黎赤儿拄着拐杖也向黎暗走去。“如此猝不及防,他们是有备而来。若你死了,黎家上上下下全部完蛋!”黎赤儿用力将手中的拐杖敲了敲。
“那怎么办,打也死,不打更死,我不能让那些人就死在敌军手上。”黎暗也是气急,一身力气顿时不知该往那里发泄。
任谁都知道,这一战,若是成了,他们可以活下去,但南阜不一定拿下,他们打赢的,不过是自己的性命罢了。若是败了,他们将全军覆灭,必死无疑。
“我们有多少人?”黎珺问。
“最多不过七万。”黎赤儿答。
“三千人被围,最多也只能七万?”黎珺默念,即使是赢了,那他们还剩下什么?
黎家最能打仗,有力气大的,武术好的武将,也有头脑凌厉,聪颖过人的军师。所以从小到大,黎珺从来都很安心。
南阜第一战之时,他们与天源同是两败俱伤。后来他们黎家陆续招兵买马,而天源却从未这样做甚至也没有得到消息朝廷或其他国家给天源军多少支援。新兵尚且未磨成一把利刃,而天源的将士却在悄无声息中默默扩大。不过两年而已,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战不能打。”黎珺不放心,“如今天源的底我们尚未摸清,十万人马究竟是他们所有还是一部分我们没有人知道,若是打,黎家的损伤将会十分大,最后就算赢了我们要如何收场?又该怎么继续?”
“不能打?那三千人怎么办?他们义无反顾的跟着我们,我们也得拼尽全力护他们周全。”黎暗几乎到了吼破嗓子的地步“命拖不得,你们全给我滚!”
“天源幕后之人好不了得,赤老儿我还从未听说过有能打倒我的人。”自脚废了之后,黎赤儿机关算尽五十余年,从四十岁开始就再也没有人能敌得过他。今日种种,他不得不佩服那人,但也决不服输。
黎珺阅过兵书无数,今日也生不出一点的办法。主营内大多是只能打仗的武将,叫他们出谋划策也是无多大希望。
路还未走绝,他们也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