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说,长陵有个地方名为三浊殿。百年前,有一伙人武功盖世,在江湖里惩恶扬善,故此江湖万象太平,后来有位商贾受恩于那伙人,便主动出钱建了这三浊殿,随着三浊殿里的人越来越多,其周围的殿宇也越来越多。于是,以三浊殿为核心的庞大建筑渐成,江湖中最权威的组织渐成。
如今的三浊殿已然成为侠心所向。凡为三浊殿之客者,江湖人便称之为殿客。所谓殿客,大抵是一名侠客一生中的最高荣誉了。
但这十几年来,三浊殿鲜少除恶......甚至在有些人眼中,三浊已是养恶的暗黑之地。虽如此,殿客一名,吸引力仍是不减。
以上这些,黎珺当然早就知晓了。当年知道三浊殿的存在时,黎珺恨不得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让战争停息,自己好去江湖历练一番,早早的成为江湖第一女殿客。黎树儿却在一旁嗤之以鼻,让黎珺立刻就去,别等什么战争结束了。
黎珺今日向士兵们借了几本话本子看,是关于三浊殿的。
三浊殿内有位妇人,扇子做的极美,故此大家都喊她扇娘。十年前,她凭一扇常驻三浊殿,有人为得其一扇,不顾自身性命擅闯三浊。自此三浊殿与世人便有了个地下交易,要扇可以,需杀一人,可亲自动手,也可让三浊殿帮忙。
三浊实力不容小觑,于是许多有仇家的人为了报仇便以取扇的名义让三浊杀了仇人。从某种意义上说,三浊的扇子更向是大仇得报的奖品。但三浊的地下交易有个硬性规定,一人一生只得一扇,一扇只要一条命。故此借三浊来报仇有个很大的漏洞就是,若你的仇家是个有自己组织的人,那么大仇得报的后果就是自己也反被追杀。故借三浊报仇一法,众人皆慎用!
至此,黎珺不由得发出疑问,如今恶人也能进三浊殿了吗?如若不假,那这个江湖到底会留下多少真正的所谓惩恶扬善的侠?
“别看了。将军找到了。“温衍将黎珺手里的话本夺走。
“不是说要将功赎罪吗?你的机会来了。“
“我该怎么做?“
“去救人。“
救人?
“言将军不是找到了吗?怎么,他手下那么多人,还用得着我救?“
温衍淡淡的看了黎珺一眼“龙潭虎穴自是不用你救。“
然后从帐门边拿了两把伞,一把自己用,另外一把丢给黎珺。
“看这天要下雨,走吧。“
黎家旧驻扎地……
“姑娘,要下雨了。“
“我知道。“
“姑娘,如果伤口很深的话最好不要淋雨。“
“多谢将军。“
“要不,姑娘你放了我我带你回去疗伤?“
“这点伤口不必将军费心。“
“我说,那你抓我干什么?要钱要命?还是想为你夫家求权?“
黎秦抱着剑靠坐在一颗大石头上,对言季徐来说,她整个人是躲在石头后面的。
黎秦冷一笑:“都说了,夫家不屑。“
言季徐看了看四周,摇了摇头,道:“那姑娘究竟求什么?“
“说法。“
“说法?是何说法?本将军可不曾轻薄过姑娘啊?“
“将军可真会……“
说话间忽然一阵风呼呼吹过,黎秦眉头一蹙,连忙扶着石头起来,一脸警惕“出来吧。“
顿时,一群身着盔甲的人持剑盾涌出,黎秦瞥一眼他们的剑,真真是下等剑中的次品。
她眼中无光,全是轻蔑,一种他人卑贱自己高贵的感觉油然而生。正要拔剑,却见言季徐挣脱了绳子悠然站起。他握着自己的手腕转转扭扭,一路走到黎秦身边,一路走,一路打量着黎秦。可天太黑,他看不清。
“没眼力见的东西,不知道点火啊。摔着这位姑娘你们担当得起吗?“言季徐捡起一块石子就往他手下砸。
可怜被砸中的人只能忍着痛,不敢出声。一群人风风火火的就点着了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把,霎时间,整个地方都亮堂了。
言季徐继续打量着黎秦,黎秦没力气的瞪着言季徐,言季徐被瞪着不舒服好死不死的给黎秦来了一脚,黎秦受不了力就往地上跪去,好在用剑鞘撑着,单膝跪地,不至于难堪。
“哟,流了这么多血啊。“言季徐双手叉腰不禁感叹。
此时,天空中点点滴滴的下起了大雨。雨点一点一点的打在黎秦伤口上,力不小却十分痛苦。不多时,所有人都被大雨淋了个透,黎秦的伤口也被雨水泡的再一次流血。恍惚且逐渐变小的火光中,黎秦嘴唇泛白,撑着剑鞘的手也逐渐失去力气,然后整个人渐渐失去意识倒下。
正当言季徐要带着黎秦走时,在人群中,他看到温衍一手禁锢着冲动的黎珺,一手捂着黎珺的嘴巴。
“黎秦,黎秦。“黎珺被捂着嘴巴含糊不清。
温衍与言季徐对上眼,这才收到讯息似的放了黎珺。黎珺似疯牛般冲向黎秦,他推开正要抱起黎秦的言季徐,一个人将黎秦扛在背上,骑着黎秦的马,乘雨而去。
这世间的苦痛,也许从一开始就定好了的。茫茫人海中能遇见的不容易,能被记住的更不容易。但最后记住却又忘了的,最是十万亿分的不容易。所幸,这十万亿分,轮不到那些不幸之人。
这雨下的极为反常,停了又下下了又停,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天微亮才真正算是停了。黎珺坐在床边看着黎秦,一夜不敢走,一夜未眠。即使在这样重伤的情况下,黎秦仍是半睡半醒。
六年了,这样要强的黎秦怕的,还是这个。
“温酿,收拾收拾东西,言将军等会要来看看那位姑娘。”温衍站在帐外,语气一如既往的平和。
平和?黎珺将手里的面巾狠狠一丢。
“告诉言季徐,别来了。不需要他的假惺惺。”昨天的事她黎珺绝对和他两没完!
“怎么?又这样没大没小了?”
“什么叫没大没小?”黎珺瞬间将声音提高了八个度“温涟昨天是为救言季徐才受的伤,而言季徐却在她虚弱的时候还给了她一脚!你去问问言季徐,这样做是不是特解气啊?”
“所以言将军需要给温涟姑娘赔个不是啊”
“赔不是?言将军可真是有心啊。”如若真是有诚意,昨天又怎会踢黎秦一脚?
“温衍,你走吧。也去劝劝你所谓的言将军,叫他别来了。我们不需要你们的虚情假意。”
“你可要清楚这是哪里?”温衍负手,她这语气是要反了不成!
清楚,她黎珺当然清楚。当日言季徐把她打个半死不活她也认了,但是现在把黎秦弄得这个样子,新仇旧恨,她一起算!
“有本事,杀了我呀。”黎珺握紧手中的剑,决绝中却带着一点任性。言季徐会杀她,温衍不会,温衍不会就是不会。
虽如此,她现在,仍是十分讨厌温衍。一个主谋,一个帮凶。
她就不明白了,一个破烧火的滥职是怎么让温衍对言季徐死心塌地的。
“杀了你?我看你还是杀了我吧。反正,睡棺材和睡辽衷的床也没什么两样。”
辽衷:......
“睡棺材?谁敢让你睡棺材?”言季徐从侧面绕过来,用头点了点黎珺的大帐方向“怎么?你的大帐,你还没资格进去?”
温衍无奈点点头。
哼,他言季徐的地盘,由不得黎珺。
于是掀帐门,入帐。
“你小子和这姑娘孤男寡女......”话未说完,迎面而来的就是一盆血水,泼的言季徐连连后退退出帐外。
“你......”
“怎么样?恩人的血将军觉得好喝吗?”黎珺站在门后,不用想也明白此时的言季徐是如何像得那落汤鸡。
“你......大胆!”言季徐脱下身前盔甲,不停的抖里面衣服的水。
这股子腥味,太浓。
温衍和辽衷见了言季徐此样也不由得侧身偷笑,优雅,要优雅。
“笑什么?”言季徐恼火,提着手中的盔甲迅速离去。
“等我换好衣服,看我怎么收拾你,温酿!”
“随时奉陪。”黎珺转身走向黎秦,又对帐外的温衍道:“帐外烧火的,尽早走吧。你进不来的。”
温衍摇摇头,她还在气头上,那就走吧。
辽衷“主子......”
“别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