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楼外原本明媚的天气开始变的昏暗,连天的乌云向着大地翻涌着压过来,轰隆隆的雷声惊扰了成群的飞鸟,掠过冒了新芽的嫩绿树杈,向着远方慢慢飞去。
“下一位,许如星”
大厅的叫号系统开始提示许如星的名字,诊室里的小护士也探出头来,“许如星,到你了。”
专家诊室里那位一号难求的医生,穿着熨帖的白大褂坐在桌前,低着头,握着钢笔在为面前的病人开处方,“这个药一天两次,一次一片,情况严重的话要配合这个一起吃。服用过程中有任何不适,及时来医院就诊。如果没什么问题,半个月以后再来复诊就可以了。交费出门左拐,一楼大厅。”
穿透纸背的字体遒劲有力,区别于日常医生体,是灵动潇洒的行楷。金丝边眼镜衬得他博学又斯文,他一边整理上一个病人的病历,一边看着许如星,意味深长的问道:“许如星,什么情况?”
“老韩,”萧未走上前抽掉他手里的病历本,“这个等会再看,她被烫了,你先看看她。”
“烫伤”韩谦牧推了推眼镜,对萧未说道:“老萧,你花钱挂了我的号,又排了这么久的队,只是为了让我给这样一个外伤患者看病?”
“有问题?”萧未问。
“我是心理医生,你觉得她这个情况由我来看,合适?”
萧未愣了一下,只是想到自己有相熟的医生朋友在这里,却忽略了他的专业,如此冒进,并不是他的作风,关于这一点,韩谦牧也注意到了,而他摆了摆手,说:“都是医生,有什么合不合适的,你快给她看看,会不会留疤?留疤可就不大好了。”
“术业有专攻,”韩谦牧扫了他一眼,虽然这样说,但还是端起许如星的手看了看,“没起水泡,问题不大,开一支烫伤膏,疼了就涂,抹五天再复诊。”
“不需要包扎?你不是骨科大夫能不能行啊?别耽误了病情。算了算了,我还是带她去骨科吧,哪个医生比较好?你给我介绍一下。”
“出门右拐,”韩谦牧抬手指向门口,毫不介意,“门诊三楼秦医生。”
“不用了萧大哥,”许如星拉了拉他的衣袖,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让萧未停下来望着她,她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转向韩谦牧说道:“大哥,开药吧。”
“哟?认识啊?”萧未惊奇的说道。
许如星有被窥探隐私的尴尬,韩谦牧却挑眉,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然后开始下医嘱。
“怪不得顾夜流看见你在我车上会给我打电话,还说他要过来,看来你真的已经打入顾家内部了。”
“师哥要来?”
许如星话音刚落,顾夜流便推门而入,萧未正接过处方笺准备去交款拿药。韩谦牧抬头看到了他,又看了萧未一眼,笑着说道:“来了啊老三,”他语气轻快,看向他们的目光却沉静深远,最后定格在许如星身上,但很快便移开,“蓬荜生辉啊。”
“师哥?你怎么来了?”许如星转头,有些惊讶。
“烫到哪了?”他迈步上前,伸出手去拉她,萧未不动声色的向许如星挪过去,隔开了他的手,“来的还挺快。”
顾夜流连个眼神也没分给他,抬手便拨开了他的手,轻抬起许如星的手臂,看向韩谦牧问道:“她怎么样?”
“你自己不会看?”韩谦牧瞥了他一眼,看了看挂号登记表,又看了眼时钟,抬手推了推他的眼镜,十分善解人意地说道:“老萧先去缴费,快下班了。”
饭桌上的气氛有些诡异,诡异到许如星四下观察,企图破窗而逃。
乔南意声先于人,打破了诡异的宁静,“经理告诉我你们都在,”他穿着笔挺的西服套装走了过来,一只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敲了敲红木大门,“哇哦,这么人齐?”他拉开椅子在许如星身边坐下,挑着眉看向她,一脸的玩世不恭。
许如星尴尬的抬起她完好的左手在桌下狠狠的拍了他一下,没有说话。她的右手已经在离开医院之前涂满了厚厚的烫伤膏,乔南意一靠近她便闻到了浓烈的中草药气味,他讨厌这种味道,便下意识的皱了皱眉,用眼神询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然后移开眼神试图寻找这草药气味的源头。
“如星回国第一次集体聚会,乔总做东吗?”韩谦牧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脸上写满了“我只是个来蹭饭的”,愉快的打断了他的追查。
乔南意收回视线,不置可否的点头,“大哥难得休息,择日不如撞日,当然要请。”
被桌面上忽然开始震动的手机打断,韩谦牧接完电话一脸惋惜的向这场美食和精神的双重盛宴告别,“抱歉,有急诊,我得赶回医院。”说完抓起外套匆匆走了出去,临出门前转头看向许如星,一本正经的说道:“许如星,五天后复诊,别忘了。”
抛下炸弹后离开的韩谦牧,在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的同时,还给许如星留下了一个巨大的难题。她除了要应付乔南意不时的嘘寒问暖,还要应付五天后在寝室楼下出现的和五天前的晚上一模一样的三足鼎立的场景
“我来城西办事,顺便接你去复诊。”萧未倚在他的路虎旁,语气真挚、眼神真诚地对她说道。
“导师不在,我回公司,顺便带你去复诊。”顾夜流推开车门走下来,语气坚定,不容置喙。
相比之下,乔南意显然大方坦荡、简单粗暴的多,“我来接你。去复诊。”
但她不想应付。换句话说,是懒得应付。
她这么想着,真的也就这么做了。抬手裹紧了外套,压低了帽檐,许如星装作不认识他们的样子,目不斜视,以一副与从楼上窗户探出头来、站在街边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的女生们截然不同的姿态,从并排停放的三辆车旁淡定地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