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风的理由很扯淡。

他的话，极度缺乏说服力。

‘这回的新人是傻子吗？运气好算个鬼啊？应天八卦应该没那么不值钱吧！’

坎水有些凌乱，他连忙追问道：“你的运气能好到什么程度？”

“上茅房拿纸擦屁股，捡到一沓符箓；野外被妖兽追杀，它掉坑里摔死了，我屁事没有；撞翻一堆玉石原石，掉在我前面的那颗玉石刚好是法钱，然后它恰巧救了我一命；遭遇鬼怪，其他人都死了，就我活着，事后还捡到一块天命石……

我还能说上三天三夜，你还要继续听吗？”

坎水有些怀疑人生。

符箓很值钱吗？法钱居然能救命？另外，这运气未免太夸张了吧！

坎水不悦地问道：“你在说故事吗？或者，你在逗我玩？”

“不，那都是真的，我没开玩笑。”顾承风很认真地说道。

他确实没说谎。

只不过，对象需要换一下。

这些都是杂役肖云的真实战绩，他事后专门到杂役房打听过，毕竟对方是被他抢走机缘的人。

除了最后一个有点特殊，肖云前脚捡到天命石，后脚就被顾承风抢走了，但其他事迹连半点掺水都没有。

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

顾承风觉得自己能活着，肯定是青莲屏蔽了他的天命。

否则，他当时准备干掉杂役肖云的时候，绝对有可能突然遇到两个炼法境大打出手，然后直接被殃及池鱼地干掉。

那些话很扯淡。

代号坎水的年轻道人惊呆了，心里暗道：“你确定不是在玩我？”

他头一次知道，运气好居然能这么牛叉。

这时，顾承风心中吐槽道：“坎水肯定不相信吧，很正常，小爷第一次听到，也特么不信邪！”

但，人家就是这么牛叉。

幸好，那个幸运小杂役栽了，他的传奇到此为止。。

“咳咳！”

坎水咳嗽了两声，尴尬道：“你这个能力应该算是神异不凡，我以前没见过，但你既然能来到这片灰雾空间，就是最好的证明。”

‘所以说，你也不确定？’

顾承风心中偷笑。

紧接着，坎水叮嘱道：“对了，下次记得隐藏一二，否则有人会从你的话里猜出一些信息。”

说完，坎水用眼神示意，瞥了瞥对面的女修离火。

离火语气玩味道：“坎水，你口中的某人不就是我嘛，何必遮遮掩掩，干脆大大方方地说出来好了。”

随后，她转身道：“听你刚才的话，捡到一张符箓是值得高兴的事，还会被妖兽或者鬼怪追杀，一枚法钱都算宝贝……

结合上述种种，你应该是一个下三品的穷酸小修士，甚至是一介凡俗，我说得对吗？”

“你刺探我的情报，想找出我的真实身份？”

“是又如何？”

离火大方地承认了，她不屑说谎。

顾承风将目光投向蓝袍的坎水，后者解释道：“灰雾空间遮掩了大家的直接信息，但旁敲侧击地打探情报，进而推断出真实身份，这属于规则之内的行为。”

离火“咯咯”地笑道：“你说我要是把你找出来，应该怎么对付你呢？好吃好喝供着，还是油炸菜鸡新人，然后吃鸡腿呢？”

‘我是顾承风，不是肖云，我怕个毛？’

顾承风心里暗翻白眼，表面上仍然做出惊慌失措的表现，木讷胆小不说话。

离火捂嘴轻笑：“怕了？”

“有点。”顾承风怂怂地点头道。

‘不对，他太刻意了！’

细细一想，离火明白了，周身气温突然冷了下来：“演技不错，但我不相信应天八卦会是这种德行，你不用装了。”

顾承风假装没听到，仍然认真地扮演杂役肖云的角色。

“呵，男人！”

接着，离火暗骂了一句，扭头不再看他。

顾承风心存侥幸，还想装一下。

对此，坎水哭笑不得。

这回的新人不老实啊，比油耗子还滑溜。

随即，坎水笑着调侃道：“你不用装了，离火是嚣张霸道，不是蠢，她没那么好骗。”

因为大衍之子的身份加成太大了，装得太怂反而有些假。

于是，顾承风干脆卸下伪装，整个人变得淡然起来。

“离火想玩，我陪她演戏玩玩，不是挺有趣味的吗？”

他平静地问道：“对了，假如我成为应天八卦之一，也就是所谓的大衍之子，有什么好处？”

这个问题很现实。

坎水转头道：“乾天老大，这个问题还是由你回答吧。”

“嗯，可以。”

衣着简朴的白衣男子抬起头，语气平淡道：“应天八卦，宁缺毋滥，每个大衍之子都是年轻仙种。这一世，必将有人成仙，而你们就是最可能的人选。”

“接受应天八卦的身份，好处只有一个——受天道垂青，增大成仙的概率！”

轰！

一道惊雷划过脑海。

区区一个九品小修士，刚刚踏上炼精化气的路，有人突然对他说：小子，老夫看你骨骼精奇，将来定能成仙。

他怕不是骗子。

但，在这样一个地方，顾承风信了。

他下意识地忽略了自己李代桃僵的事实，肖云死了，他就是正儿八经的大衍之子。

于是，顾承风颤声问道：“乾天老大，世间真有仙人吗？九品之上，能否成仙？整个大乾，整个天下，有几个仙人驻世？”

“此界无仙！”

乾天的话平静而笃定：“九千年来，世间无仙，而你们便是九千年来最有希望成仙的人，所以你们是大衍之子。”

“时隔九千年，应天八卦再次现世，你们注定不平凡！”

“九品之上还有炼虚合道的修练，修士需要跨过十二层台阶，方能成仙，此乃常识。”

顾承风追问道：“乾天老大为何如此笃定世间无仙？仙人为何绝踪？我们这群人为何有成仙的希望？大乾疆域亿万里，当真没有仙人撑腰吗？”

“你的问题太多了。”白衣乾天顿了一下道，“你只需知道，大劫降临仙机现，造化源从劫中寻。

与此相比，所谓的王朝兴衰、大乾风云，不过是仙路上的一粒尘埃，无足轻重。”

顾承风抓住重点，又问道：“大劫是什么？造化是什么？我该怎么成仙？”

乾天摇摇头，沉默不语。

“乾天老大，你也不知道答案吗？”顾承风有些失望。

“恰恰相反，我都知道，而且比你想象中知道得更多。但我不想告诉你，这就是我摇头的原因。”乾天冷冷地回道。

很任性的回答。

这一刻，顾承风真想抽死他。

随后，顾承风强行压下激荡的心情，勉强挤出笑脸道：“乾天老大，那你有什么能告诉我的吗？”

“想成仙，你需要好好修行，说不定有一线希望。

你们能成为应天八卦，这代表你们是九千年后最有希望成仙的人，但有可能并非定数，以前不是没有过八个大衍之子皆陨身仙路之前的先例。”

随后，灰雾空间沉寂下来。

顾承风低头沉思，他需要好好地消化那些消息，而乾天、坎水以及离火静静地等着，没有在这个时候打扰他。

思考的结果是，应天八卦的身份不能放弃，因为那是成仙的机会。

“乾天、坎水、离火……你们都是八卦为名，我是不是也要选一个？”

“没错。”坎水说道，“以八卦的卦字为代号，可以避免现实身份暴露，你可以视为一种保护措施。”

顾承风若有所思。

八卦有八字，乾坤坎离、艮(gěn)兑震巽(xùn)，分别对应天地水火、山泽雷风等八种自然象限。

他前世了解一些。

传说中，神人伏羲遇龙马而衍八卦，其道乃成。

只不过，那是神话故事，真实性不高。

但这一世不同，因为此界有昌盛仙道。

在这里，八卦不仅仅是一个符号，更是天道力量的显化，其本身便蕴含神秘强大的力量。

在顾承风沉思的时候，坎水补充道：“对了，八卦其实并列，没有高下之分。就像我称呼乾天老大，也只是敬佩他的道行，并不意味着坎卦比乾卦弱。

你可以随意选，不用担心低我们一头。”

“我选巽(xùn)风！”

他叫顾承风，风对应巽卦，巽风的代号刚好与他有缘。

念头刚起，东北方的蒲团骤然爆发出强大吸力，将顾承风吸到蒲团上，稳稳地坐下。

在另外三人的眼中，顾承风坐下的蒲团上，一缕清风的图案光芒大放。

与此同时，象征乾天的白云图案、象征离火的一朵红焱以及象征坎水的清澈水珠图案都闪耀起来，似乎是在庆贺。

巽风归位了。

坐在蒲团上面，顾承风感觉灵台一阵清明，这蒲团绝对是明心静气的辅助宝物。

但他试了试，感觉还不如青莲，便不再关注。

“坎水，选择不同的卦字有何影响，比如我的巽风？”

坎水瞥一眼白袍男子，语气不确定地说道：“目前来看好像没有什么影响，但按照乾天老大的说法，我们往后的命运会被冥冥之中的力量影响，从而让整个人生或隐、或显地与对应卦字扯上关系。

比如你的巽风，可以是洒脱随意或者变幻无形，都有可能。

那么当你将来回首过往的那一刻，你会发现你生命中的某一段或者很长时间都能与巽风象征的某种概念相契合。”

“不过你不用担心，这种影响是无形的，并不会突然改变你的生活或者思想，你依然是你。”

“原来如此。”

顾承风听懂了，影响是相互的，应天八卦给他带来冥冥之中的气运，而他也会被冥冥之中的天道影响，从而契合八卦概念。

那么问题来了，他付出被巽卦影响的代价，收获如何，也就是气运加成能有多强呢？

他特别眼馋肖云的运气。

三人中，坎水最友善，对方似乎想将他当成道友，所以顾承风仍然向坎水发出提问。

谁知，坎水苦笑道：“气运之说，古来有之，但气运缥缈，很少有人能说清楚。”

“我正式成为坎水之后，只是知道自己有成仙的希望，而且可以随时进入这片灰雾空间，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明显变化。

至于你口中的气运骤涨，时来运转天地皆同力，我根本没遇到过。”

离火戏谑道：“巽风，我猜你连炼精化气的路都没走完，偏偏去钻研虚无缥缈的气运，还像模像样地弄出一些所谓规律，真是‘年轻有为’啊！”

很显然，某个喜欢看修仙杂谈的小修士又被嘲讽了。

顾承风不解道：“你们刚才说过，应天八卦有天道垂青，气运加成，运气更好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巽风，气运与运气，你搞错了因果关系。”

说话之人，是乾天。

人家是真大佬。

衣着朴素的白衣男子沉声道：“世人以为气运由天定，气运强大的修士受到天道庇护，故而能够逢凶化吉、无往不利，实则谬论。”

“有人经常走运，比如逢赌必赢、出门遇高人、甚至跳崖都能捡到前人传承……一个人走运的次数太多了，就会像锥子立在布袋里一样显眼，从而引起天道注意。

冥冥之中的天道蕴含无穷威能，天道注视会带来世界垂青，换言之，巧合太多便不再是巧合，而是定数。

因此，先有运气，后有气运。”

巽风顿了一下，接着道：“巽风，你就是因为运气太好而引起天道注视和垂青，达到某种程度以后，天道更是直接将你选定为应天八卦之一。

但我要警告你的是，气运不可久持，唯有实力方为根本。”

“最后，应天八卦代表仙种资格，是一种天道认可。但这份认可主要是减弱你们成仙的难度，与气运或者运气没有关系。

仙道艰难，道不坚、无以成仙，而应天八卦的成仙难度比普通修士更低，这便是真正的好处。

所谓气运，与此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成仙哪有那么容易，区区气运就能成仙，当年便不会有那么多英杰俊才泪洒仙门之外了。

这一次的应天八卦，出彩程度有限啊。

神秘的乾天心中默默地做出评价，然后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八卦中央的模糊太极图，心中去意已生。

“今日到此为止，我先走一步，你们随意吧。”

淡定的声音响起，再看去，乾位上的人影已经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