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尸堆开始发出奇异的蠕动,一块又一块的尸块从中生长出来,像是受到某种指引一般齐齐向着实验室的方向涌动……
程嵇默默地站在栗粒的身后,他第一次发现,原来真正的人类是会有这么多的情绪的,她会镇定、会狡黠、会从容、也会无措。
在他过于漫长又孤独的岁月中,也许最初会有情绪的波动吧,可是他的记忆变得十分模糊,就像是尘封已久的记忆,上面布满了尘埃,那是他从来不曾去触碰的地方。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要说些什么的,可是嘴巴张了又张,却始终没能吐出一个字。
周时旭难得的和程嵇发出同样的疑问——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NPC难过,就算他最后关头救了他们一命,也很难撇清他和路西法之间的关系。
周时旭由始至终,都被设定成一个始终保持着理性的完美形象,他会在任何条件下选择最优路径,不会花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事情上。
这本来就是周时旭,是她亲手刻画出来的完美男主。
栗粒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悲哀,为她,也为这个世界里的每一个人。
她趴在刘叔的尸体上,感受到了尸体逐渐变得冰冷又僵硬,直到一只手笨拙又轻柔地抚上了她的脑袋。
程嵇浑身僵硬着,尽管他知道栗粒什么都看不见,还是将视线生硬的转到一边。
栗粒的哽咽声在他的安抚下缓缓停歇,尽管那双手粗糙得不行,但栗粒还是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谢谢。”她慢慢起身,几近耳语般在程嵇身旁说了句,随后便胡乱地摸了把脸,朝着那群怪物嘶吼的反方向走去。
程嵇没能听清栗粒说了什么,但他向来也不是在意这些的人,他迅速跟上了栗粒的脚步,朝着实验室的深处走去。
周时旭听见脚步也快速跟了上来。
“我怀疑,出去的通道就在那扇与阳光隔绝了的门后。”栗粒的声音再次恢复了从前的冷静,只不过沙哑的嗓音还是暴露出了她刚才的失控。
“周时旭,你去带上唐棠,我们……”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忽的停住了脚步。
身后传来的响动有些不对,就好像是……
就好像是有骨骼之间激烈的摩擦碰撞发出的声音!
糟了!
来不及解释,栗粒迅速下达指令:“快走!”
他们都意识到了情况不对,路西法明显要比第一个游戏中的最终boss难对付得多,是他们轻敌了。
程嵇快速带领着二人朝着定好的方向跑去。
靠在墙边的唐棠已然被周围的巨大响动惊醒,此刻正抽抽搭搭地躲在墙角哭泣。
周时旭见状连忙上前安抚了,而栗粒则细细分辨这远处的声音,骨骼碰撞的声音越来越大,看来她猜的没错,路西法不是人,他是这栋大楼每一块布满尸块的土地。
没有人的选择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何况是这种让全人类一起陪葬的选择,所以路西法成为了一个真正只能被封印在这栋大楼里的怪物。
“你能看见我们下来时的洞口吗?”栗粒的眉头紧锁着向身边人询问道,她知道,身后的路走不通了,他们只能利用刘叔留下的隔层逃脱。
可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物体,程嵇是看不见的。
他摇了摇头,随及想到栗粒看不见自己的动作,开口补充道:“我没办法看见。”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熟悉又尖锐刺耳的声音传来,是那只巨大的蝙蝠怪物。它的声音极具穿透性,回荡在整间牢笼中。
“现在呢?”栗粒再次开口问道。
在刘叔抓上蝙蝠怪时,栗粒就在仔细听着他们的声音,没有错过一丝响动,所以她很确定,路西法没能跑出去,而那只蝙蝠怪却没有受到其他试验品的攻击。
那只有一种可能,路西法的掌控失效了。
一旦路西法二度变异后,第一个对付的就是背叛他的蝙蝠怪。
好在刘叔从里面出来时并没有再次合上,通过那声音波,程嵇迅速找到了洞口。
“找到了。”他回应道。
栗粒点了点头:“你还能上去吗?”
她隐约猜到了变异会急速消耗程嵇的体力,所有并没有直接要求他带所有人离开。
程嵇的眼眸微闪,他握了握拳,可握成拳的手却在微微颤抖着,使不出力气。
察觉到了程嵇的无可奈何,栗粒呼出了一口气,她不是没想过,能这么轻易通关,就不是她设计出来的副本了。
周时旭带着唐棠来到了二人身边,声音有些不受自己控制的急促:“唐棠好像有些不对,她的头发在不断变长!”
栗粒的眼眸微动,她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让女主角受伤,可放在眼下这个情况里,路西法要是不给唐棠注射点什么药剂也实在说不过去。
唐棠似乎很害怕自己的变化,止不住地打着颤,栗粒却上前摸了摸她不断生长的长发,那触感却不像长发,而更像是枝蔓。
感受到了唐棠的瑟缩,栗粒拉起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耳边,她的耳朵早已变得极其尖长,随着声音的传来阵一摇一摆地晃动。
“你也……”唐棠惊诧地开口,栗粒却没有回答她的疑问。
他们没多少时间了,她再度触碰上唐棠的枝蔓。也许她想错了,逃避永远都不会是解题的方法。
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她脑海中,栗粒迅速开口对着面前几人说道:“我们可能一直都想错了,出口其实在于路西法自己。”
他伴随着悲剧一同来到世间,又凭借自己的主观意志创造出了这场全人类的悲剧。
这何尝不是一个死循环呢?
试验品的惨叫声接连而来,她甚至听见了成千上万具尸体组成了巨大身躯发出的那迟缓且沉重的脚步声。
她将手指狠狠咬破,殷红的血液滴在了唐棠的藤蔓上,霎时,它的生长速度急剧加快,像是要吮吸完栗粒手指上那滴血液般,它紧紧地变长,缠绕住了栗粒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