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我所料。”尉迟九龙面前的桌案上有一封来自尉迟八龙的书信。
“张公还真是个妙人啊,若不是提前感到蹊跷,若是一步踏错,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尉迟九龙从伏击八龙的大批唐军骑兵就感受到不对劲,怀疑那次事件并非杨氏所为,而是有郭昕这位朝廷使者参与其中。
再从凉州城中遇到李瑜来看,张谦逸在这一系列事件中布置颇多。
尉迟九龙脑中思绪万千,虽然现在“棋盘”上局势错综复杂,但尉迟家手中能打的牌还有很多。
李瑜作为他的表哥,能力他是了解的,治理能力还行,兵事上一窍不通,之所以派到凉州城多半是给尉迟家一个台阶下。
尉迟九龙自然借势而下,说到底他们与张環、周逸不过是合作关系,此时合作不成,那抛弃他们也是理所当然。
反正从书信中来看,他们的目的之一,河西军提供的大量铠甲兵器已经到手,一个多半抢不到河西节度使之名的张環已经没什么价值了。
本来张環手中的牌还是不错的,本来吐蕃来袭之后他带着八千援军回到凉州力挽狂澜,河西上下军民对比他与杨休明二人的表现,转而支持张環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但那位左武卫大将军郭昕自己领兵集结军队驰援河西,却使得周逸与张環的算计落空。
现在那两人怕是气得半死。
……
“明公,我们现在怎么办?”凉州城内张環的一处宅邸内,张環本人急得团团转。
“急有什么用,可以解决问题吗?”周逸不耐烦地说道。
此时周逸也有些心神不宁,按照约定,仆固怀恩的余党应该在一个月之前就将书信递给自己才对。
但他现在还没收到。
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自己不是让吐蕃人晚点进攻吗?就不能等那个郭昕离开伊州再进攻凉州,到时候没有外力支援,杨氏覆灭不是手到擒来?
更蹊跷的是,之前派出的两名信使都半路失踪,这让他心中敲起警钟。
按理来说知道这件事的只有自己与几个亲信而已,就连自己的丈人曹令忠都不知道,又能是谁在背后搅风搅雨。
周逸有心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但郭昕所派的军士将整个城池所有城门都看守起来。
更何况现在有外地在前,自己根本没有理由离开。
张環与周逸想得完全不一样,首先他对凉州城能守下来感到欣喜,其次他对自己的未来感到绝望。
与他合谋杀死杨志烈的几名将军,一位战死在抵挡吐蕃军登城的过程中,一位战死在包围城门的战斗中,剩下一位现在誓死效忠于郭昕。
现在他已经是孤立无援,不过唯一让他安心的是,那些河西将领除杨休明外依然接纳了他,使得欲将其除之而后快的杨氏一时之间也不敢动手。
现在的杨氏可谓是春风得意,郭昕的到来不仅让凉州免于沦丧,更让他们一时之间镇住了西域各大势力。
郭昕前几日一直在督促军士们修筑拒马箭楼,好让他们守住下一波进攻更轻松,等到尉迟八龙所说的更多援军到来之前以逸待劳。
而杨氏杨老太太的再三邀请,也让郭昕不得不去杨家宅邸一趟。
杨家宅邸有一座颇大的庭院,里面的河塘假山比尉迟家的要气派的多,无愧是经营西域数十年的大家族。
“别看现在这杨氏实力大损,好像就要落魄的样子,在安西四镇他们老爷子生前的门人故吏一个个那都是大权在握,势力大的很,就算河西守不住,举族西迁照样能站稳脚跟。”跟来的李瑜在郭昕耳边悄悄说道。
“这么厉害?”郭昕有些惊讶。
“杨家老爷子曾在朝廷里任过尚书,后来调任安西四镇副使,任上颇有贤名,他还开设私学,不少现在安西的官员曾在那里读书,就连现任安西四镇节度使尔朱某都对杨老爷子以学生相称。”
“杨老爷子可是叫做杨何?”
“正是。”
“那还真是凑巧。”
郭昕二人很快来到膳房,杨休明扶着身着礼服,髻上金翟七的杨老太太在门口守候,这让郭昕有点惶恐。
“郡夫人,何必如此。”让一个风烛残年,腿脚不便的老妇人在吃饭前在门口等自己,便是刚刚救下凉州,他也是不愿托大的。
“不愧是汾阳王的侄子,果然气宇不凡。”杨老太太丝毫没有在意,打量过郭昕后说道。
“缪赞了。”郭昕谦虚。
几人入座,杨老太太跟郭昕谈论起来他的夫君与郭昕父亲的旧事,二人相谈甚欢。
“使君此次前来巡抚三道,路上恐怕会多有麻烦,尤其是安西四镇,那里胡人国家颇多,很多事情难以处理。”杨老太太说完从腰间解下一个荷包递给郭昕。
郭昕接过打开一看,一块腰牌躺在其中。
“这是我夫君的腰牌,安西四镇多有我杨氏的门生故吏,使君日后若是有麻烦,尽可以让他们帮忙。”
郭昕心中欢喜,这刚入西域不久,他就已经明天西域局势的错综复杂,事关到利益之争就算是朝廷使者的身份也帮不了他太多。
饭毕,众人退去,杨老太太却把郭昕单独留下。
正在郭昕不理解之时,杨老太太开口说道:“使君可是在想办法除掉周逸与张環。”
“郡夫人说笑了……”
“我儿杨志烈是被他勾结沙陀兵杀掉的,这事我早知道。”杨老太太打断郭昕的话。
“他呀,将死之鬼而已”
“您怎么知道?”
“这西域少有我杨氏不知道的事情,不是不想报复,而是不用报复,事情我不能给你讲太多,只是日后你巡抚北庭之时,要多注意曹令忠这人,他不是好相与的。”
杨老太太说完之后便摇摇头不再说话,郭昕明白她不愿意再说更多,只得告退。
什么意思,这件事背后曹令忠也有布置吗?
郭昕再度回首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杨老太太,带着疑惑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