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远处，吐蕃军营地，吐蕃统帅接见了几名仆固怀恩余党。

“你们最好给我一个解释，我按照约定前来提前进攻凉州，为什么凉州城中会有那么多伏兵。”吐蕃统帅的脸色极度难看。

这一战按照原本的想法是要拖延到一年之后才开大，一方面他们刚刚占领陇右，唐庭断不可能轻易放弃，另一方面军队从吐蕃腹地集结也要时间。

如果不是这些仆固怀恩旧党信誓旦旦地承诺西域的伊西节度使周逸会从中策应，外加郭子仪现在正在平叛，他是断然不可能答应的。

几名仆固怀恩的旧党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他们出其实已经几个月没有收到周逸的书信，而且自己派出的信使也渺无音讯。

可他们不敢说啊！

“这个……我们也没想到那个郭昕走到一半，会突然带着军队折返回来，原本的时间是远远不够的啊！”一个瘦瘦高高的仆固怀恩余党颤颤巍巍说道。

“你们应该知道最近唐国派出一批游侠深入陇右追杀你们的吧。”吐蕃统帅冷笑。“如果今晚那个什么周逸还在城中策应你们，那你们就去见你们的那些同党吧！”

“好，好！”仆固怀恩们的余党忙不迭地答应。

事实上他们有把握吗？鬼才有，只是单纯不想送死罢了。

至于周逸现在？他才没打算给吐蕃军开门，本来就是骗他们过来给张環刷战绩，掌控河北的，怎么可能真的把河西让出去。

他相杀杨志烈并不是临时起意，三年前仆固怀恩之乱时他曾就写信给过仆固怀恩表忠心。

当时河西军精锐一半折损在吐蕃，仆固怀恩与回纥、党项、吐蕃联军直逼长安，所有人都以为安史之乱将要重演，有这种想得从龙之功者不在少数。

若是成功，他除掉杨志烈暗中掌控西域，仆固怀恩推翻唐庭成为新皇，他自然就是西域之主。

可谁知道，就是看起来优势极大的仆固怀恩在半路因为回纥的背叛而全军覆没，只剩下一些余党逃出。

说起来仆固怀恩就是因为郭子仪说服回纥反叛，导致的失败。

这个郭子仪貌似是郭昕的侄子？

这群姓郭的！

周逸已经开始暗中谋划出逃方法，他们已经不再相信那些仆固怀恩余党，只要让他回到自己的地盘，就算郭昕派兵来攻，他也不惧。

而听过杨老太太所说的话后，郭昕则将目光投向城外的吐蕃军。

“他们今晚应该会有一场强攻。”脸色依旧苍白的周鼎站在他的一旁说道。

“我也这么觉得。”

郭昕抬头望天，今夜月暗，乌云遮天蔽日，大地之上看不到一丝光亮。

正是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放火，照明。”

郑据找来一队长弓兵，他们将箭尖裹上油布再将其点燃。

“准备！”

“放！”

笼罩着整片天地的黑暗被撕裂开来，火焰长长的拖尾看起来就像是流星划过天际，一片地面被照亮。

人，是人。

被照亮的地面上，密密麻麻地都是人。

他们静默地向城墙进军着，就像是夜魔一般。

“敌袭！敌袭！”传令兵背着令旗在城墙上疯狂奔跑起来。

更多的火雨向着远处射去，黑暗再度被撕裂开一道道口子，直到凉州城外的地面上燃起熊熊烈火。

但这熊熊烈火并不能阻止吐蕃军的夜袭，他们此时已经离城墙很近，那一日没有在撤退时被毁的吕公车再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不仅如此，撞车、投石车、床弩等一系列只要这个时代东方能找到的攻城器械都出现在战场上。

城墙上的唐军还有沙陀兵都已经严阵以待，正在轮休，本来还在睡梦中的将士也在穿着盔甲赶来的路上。

“我就知道他们会今晚来夜袭。”郭昕面无表情地说道。

“毕竟上一次凉州就是在他们的夜袭中被拿下的。”周鼎无奈地说。

“杨休明在哪？让他到城墙上来鼓舞士气。”郭昕问道。

李瑜面色古怪：“此刻怕是在睡觉。”

“抓过来！”

“好勒。”

唐军对于今晚的夜袭并非毫无准备，自从那日发现吕公车对于吐蕃军登城的巨大帮助之后，城墙上火盆里的火油是一日没有断过。

被发现的吐蕃军此刻也懒得再掩饰，一个又一个火把被点亮，连起一条火龙。

这火龙把已经支离破碎的黑暗彻底冲破后，便带着好似势不可挡的力量冲向唐军。

一架架云梯被架到城墙上，大量的吐蕃士兵手中叼着弯刀手脚并用在最前方手持盾牌的士兵保护下向上攀登。

城墙上的唐军向下投下滚木与原石。

但最重要的还是吐蕃军剩下的八座吕公车，它们在大量手持盾牌的士兵保护下缓缓地向着城墙移动。

“准备！”

“放！”

比第一次交战时多上数十倍的火箭向着吕公车铺天盖地地飞去，就算是十月飞火也莫过于此。

几座吕公车被点燃，但上面早有准备的吐蕃军用水将其浇灭。

“继续！”

“放！”

郭昕冷笑一声，不知道是你们的水多，还是我的箭多。

火焰燃烧受潮湿的木头，所会散发出的那种特有的白烟升腾而起，直通天际。

火攻奏效了。

最终只有三座吕公车抵达城墙，城墙上的披甲锐士被火烧过后，气不打一处来，立马恶狠狠地扑向城墙上的唐军。

对付这种几乎全身披甲的敌人，弓箭用处不大，唐军中同样身披明光铠的精锐与他们战成一团，双方贴身肉搏，谁也占不到便宜。

但吐蕃军的进攻却被阻挡起来，这时云梯上的队友上不来，身后的兄弟冲不上去，一时僵持起来。

就在凉州城下双方战成一团的时候，远处一道隐蔽的山头上，尉迟九龙远远地观望着。

“打起来了。”

“阿郎真是神机妙算，这吐蕃人果然在今夜夜袭凉州，不枉我们路上拖延。”一名尉迟家的家仆拍着马屁。

“兵法而已，那位使君估计也想到了，正在等着我们呢。”尉迟九龙摇摇头。

“那位使君比得上阿郎？”家仆不信。

“比我差点，但头脑不错。”尉迟九龙自信说道。“走，去给我们那位使君纳投名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