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城墙上的血战仍在继续，吐蕃军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不知道究竟是笃定唐军撑不住自己的进攻，还是在赌周逸会开城门？

不过这一切似乎都不太重要了。

一条“火蛇”极为隐蔽地在凉州城四周崎岖的山路上蜿蜒着，这是尉迟九龙的军队。

这是一条极为难走的兽道，所谓兽道自然是野兽走出来的路，富有经验的猎手根据丛林中的兽道来搜寻猎物。

尉迟九龙也不知道是找了多少猎人询问，才能在自己的堪舆图上画出一条可行的道路。

行到路程的一半，五千沙陀军兵分两路，一路向着吐蕃军后方包抄而去，而另一路则摸向他们的大本营。

包抄吐蕃军后方的沙陀军大约有三千人。

最先察觉到不对的是吐蕃统帅的亲卫，他迅速禀告吐蕃军统帅，这让后者吓出一声冷汗。

“周逸！”吐蕃统帅恶狠狠地吐出一口气。

“我们撤！”

“党多吉！”周逸鄙夷地看着突然溃退起来的吐蕃军，经过这几天的战斗，他估算出吐蕃军兵力在三万左右。

所属的部族应该是党氏，统帅应该是最近刚出来的新秀党多吉。

而唐军这边即使加上刚刚包抄后路的尉迟九龙，也不过是两万军队。

三万打两万，就算攻城困难，也不至于输这么惨吧？

眼看吐蕃军士气大崩，他们十几日都未曾攻下的大门此时却被人从内部打开。

但其内出现的却并不是周逸，而是一个个身披铁甲的骑兵，马蹄踏动之下，那震撼的声音仿佛时战鼓的轰鸣震耳欲聋。

吐蕃的步兵大多被留下，但拥有战马的骑兵或者精锐战士却趁着普通士兵被屠杀的功夫向东逃去。

“哪里走！”

片地的熊熊燃烧的火焰中，一骑身披银甲的骑士冲破烈火阻挡而出，他手持一把丈长的马槊一骑当千。

此人正是郭昕。

他的身后跟着数千跟他几乎一模一样的骑兵，他们在吐蕃溃兵中七进七出，将残军杀的人仰马翻。

就在吐蕃军溃退的时候，一直貌似很恭顺的几名仆固怀恩余党则见事不对就要开溜。

尉迟九龙带着人一把火烧掉营帐，他并不在乎一两个人的逃跑，反正留在营帐中的伤员基本全部被他烧死。

营帐中因第一次交战受伤过重的伤员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火焰将他们一点点吞噬，他们却毫无办法。

且说那边，逃出生天的仆固怀恩余党还没有来得及庆祝，突然周围几个貌似也是在逃命的吐蕃兵逃出弯刀来就逼近他们。

“你们要干嘛！”几名仆固怀恩的余党惊恐地问道。

“我们本来不想这样。”吐蕃兵遗憾地说。“但他们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吐蕃兵杀掉几名余党之后，搜索起他们的尸体，等找到几封书信后，便转身离开。

“呀——呀——呀——”突然一个鸦群被死人味道所吸引飞到凉州城上空。

“李公啊，这是打赢了？”睡眼婆娑的杨休明刚登上城墙之后，战争便已经结束。

“怎么这么快？吾兄呢？”杨休明发现没有把自己喊来的郭昕的身影，奇怪地问道。

“下去追杀吐蕃军了。”因为伤口无法下城作战的周鼎羡慕地看着底下奋力劈杀的唐军将士说道。

“主帅也要下去的吗？”杨休明有些发懵。

李瑜与周鼎一时语塞，半晌周鼎才咬牙切齿地说：“使主您才是主帅啊。”

杨休明闻言有些羞涩：“咳咳，我已将军事大权交由郭使君，有吾兄在，我怎么能算主帅呢。”

李瑜看着杨休明有些无语，不过自己跟他都是家族扶持上来的，虽然不至于看到战场就吓破胆，但论起军事才能多半是半斤八两。

更何况杨休明可是朝廷赐下旌节的正二品大员，别看现在因为吐蕃威胁而显得极为无能，要是这事过后，杨氏想借杨休明之手收拾个别人，那便是周逸先不敢踏出自己的伊西两州一步的。

郭昕披着一身血衣得胜归来之后，看到城墙上穿得干干净净地杨休明后，有些无语。

自己走后，杨休明真的能守住河西吗？

摇摇头，郭昕简单地跟他叮嘱两句后，便前去接应火烧大营的尉迟九龙。

“真是多亏九郎你了。”

“份内之事。”

“此番吐蕃大军虽然被我们打退，但以我观之，在我走后，杨休明很难守住河西。”

“所以呢？使君以为如何。”

尉迟九龙已经明白郭昕想要说什么，看来自己的投名状起到了作用，如果不是今晚之战，让他看到沙陀兵战力不容小视，他多半会连着他们与周逸、张環一起清算。

事实上也正如尉迟九龙所想，郭昕现在已经多半明白，为什么杨志烈拼着会死的风险也要进入老仇家的地盘招募沙陀人。

虽然常有一汉当五胡的说法，沙陀兵在尉迟九龙的带领下，并不是一支可以小视的力量。

“我打算让你们沙陀部落内迁河西，帮助杨氏守住凉州，作为补偿我会向朝廷请封尉迟八龙为归德中郎将，你们之前所作所为我也既往不咎，如何？”

尉迟九龙内心虽然很满意，但还是权衡了一下利弊，归德中郎将是一种正四品武散官，手下并没有朝廷给予的军士，一般是朝廷用来册封部落首领的。

虽然是武散官，但这官职正是尉迟家梦寐以求的。

“自然凭使君做主。”尉迟九龙笑着说。

战事终于结束，杨休明站在高台上向着底下的将士们讲着酸不拉几的官话，把几名精神紧绷的老将整睡着之后，郭昕也终于扛不住了。

“这比前世的数学课还好使。”疲惫的郭昕就要沉沉地睡过去。

尉迟九龙倒是听得十分认真，偶尔杨休明讲到激动之处，还忍不住拍手称快。

他跟这个杨休明之间，似乎还存在着什么共同语言。

而杨休明发现还有人能听懂他那华美的文章后，讲得更起劲了。

我要是接着刚穿越时的规划学文，也会变成这样吗？可怕……

这是郭昕睡着前的最后想法。